古籍整理

最是书香能致远——古籍整理随感

问书芳

书籍是人类文明的重要载体，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优秀的书籍在人类历史长

河中发挥着传承文化、教化育人的功能。笔者新近参与古籍普查工作，在翻检查

阅中深深地感受到书籍的这种文化传承作用，颇有感触。

围绕着同一种书，不同朝代的人或思想共鸣，或争论探讨，或推陈出新，使

得这些经典穿越时空，历久弥新。唐代诗人王维的《王摩诘诗集》，这本诗集经

由宋朝文学家刘辰翁评注，而此本带评的诗集又被明人顾璘读后附上自己的批语

再次刊印。可谓感知流传过程中的“由薄变厚”的典范。同内容的书，历代文人

或读、或注、或评、或汇辑，由于后世加工演绎，古籍才能“化身千百万”，而

广为流传。一部杜诗，注者何其多，如《杜工部集》、《读杜愚得》、《集千家注杜

工部诗集》等。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清代文人范辇云所注的《岁寒堂读杜》，上有

清代藏书家何绍基的藏书印，历经辗转最终珍藏于西安交通大学图书馆，得来不

易。此书除了收录杜甫的原诗外，还加入作者读杜甫诗的心得体会以及前人评语，

感觉是两种书、两种文字、两种思想交织在一起，篇幅比杜甫原诗增加一倍多。

古人通常是精读即现在所说的深层次阅读，仔细研读全诗集，读中有所心得并记

录下来。范辇云在世时其手稿并未刻录，是其子范玉琨校正刊刻，以“俾后之学

者”。令人震撼的还是后面的故事。

范玉琨七岁时父亲范辇云离世，年幼不得不承受失去至亲的痛楚，幸运的是

范氏家族几代书香传家，没有影响范玉琨接受中国传统文化教育的熏陶，即通过

读书走上仕途。成人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家里的书麓中翻到父亲的读杜诗的

手稿，视若珍宝，不管到什么地方任职都会带着，“未尝一日离左右”。年纪大了

罢官回家，有余暇时间对父亲的手稿重新抄录、校对、整理、增删，用了大约十

年时间终于刻印成书二十卷。掩卷深思，是什么使一个人走上仕途、从宦期间携

带书稿并花数十年时间整理刊印问世？是书稿所散发的墨香味、杜诗所具有的魅

力，更是传统文化的力量。对文化共同的热爱和追求，以书为媒将父子两代人的

心凝聚在一起，并代代薪火相传。范辇云、范玉琨父子，是中国传统社会普通的

读书人，亦非名家，而何绍基是晚清著名的诗人、画家、书法家，以何的宦海身

份和学术地位，能收藏此一籍籍无名之辈的杜诗注本，大约也是被这父子两代对

文化的执着追求与真情打动了吧！

馆藏南宋诗人郑思肖（号所南）所著《心史》一书的发现和刊刻堪称是图书

文化传递中的一个奇迹，其序跋中提到明崇祯十一年（1638），因干旱浚井，发

现一铁盒中藏有此书。此书在井中已经沉睡了三百多年！问世后引得明末一些读

书人竟相传录、推崇备至。著者郑思肖学习伯夷、叔齐不食周粟的精神，不臣服

蒙元的统治，在宋亡后称自己为大宋孤臣，在元前期二十多年写文章一直用宋德

祐年号纪年，而拒绝用元年号；作画画兰不画地，意欲不着元土一染墨之微。其

著述文字饱含血泪，讴歌南宋爱国志士，痛斥奸臣佞徒，控诉元军暴行，充分表

述了自己的爱国与忠诚。刊印此书的明人陆国维受其影响，在清兵入江南而明亡

后，以身殉国。文以载道，文以寄托志向和情思，正如现代文学家鲁迅先生所言

“我以我血荐轩辕”，寄托了一生坚持从事民族解放斗争的志向。在民族危亡时

刻，在某些特定的重要历史时期，那些承载有巨大思想力量的书发挥着传播民族

大义，坚定人们理想信念，为国家存亡振兴而奋发抗争的精神作用。

文化的传递主要依托于图书而代代相承。书籍作为文化的一种载体，也历经

朝代更迭，经历风风雨雨，私藏或官藏，最终能保存下来的古籍则主要集中收藏

在图书馆中。图书馆成为收藏和保存图书文献的主要场所，也承担着继承和传播

文化知识的重任，图书馆人则在中间起着桥梁的作用。著名的古籍研究专家黄永

年先生早年在本校图书馆工作，对该馆的古籍了解研究甚深，并对馆藏古籍编了

书目，其中包括每一种古籍版本的断定，对于图书馆后继者有引导学习的作用。

目前图书馆的古籍普查著录工作基本上都是在他研究成果的基础上进行的，对照

原书，再查询、参考其它文献或工具书等，在版本学、历史文献学方面增长见识，

有时会让人豁然开朗，受益匪浅。古籍版本的鉴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速成的，需

要广泛阅读，以广博的知识做积淀，在实物校勘实践中不断提高。可惜老先生已

架鹤归去，没有当面请教聆听的机会了。虽然不能见其人、听其言，但是通过图

书馆的古籍，把不同年代未能谋面的图书馆人的心联结在一起，图书何尝不也在

图书馆人之间起着传递文化的作用？这就是图书的力量。

随着社会的发展变迁，传统文化逐渐退出主导地位，尽管近年也兴起了国学

热，阅读传统典籍的人还是越来越少了。而且未来纸质图书会不会被数字化读物

所替代，也是个未知数。笔者认为，纸质图书所具有的阅读特点和传统魅力永远

是电子读物所无法替代的。整理古籍的图书馆工作者，因为热爱才能耐得住冷清

寂寞，才可能会有所收获，也将有益于传统文化的继续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