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妙玉

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

——《红楼梦》之妙玉形象浅析

在《红楼梦》这本名著中有一位年轻女尼，她是大观园内的金陵十二钗之一，与元春、

黛玉、宝钗等人同列金陵女子正册。她姿容美丽，聪慧过人，才华出众，才貌不在黛玉之

下，正如书中所说：“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妙玉本是苏州姑娘，出身书香仕宦之

家，因从小体弱多病，百治无效，父母只好忍痛将她送入寺庙，带发修行。在书的前八十

回，正面写到她的只有两回，一次是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这是她的第一次正

面出场，一是第七十六回“凹晶馆联诗悲寂寥”，这是她的第二次出场。这两次直接亮相，

加上几次暗出，很明显她的戏份不多，但曹雪芹就是让她入了“金陵十二钗”，不但入了，

还入了正册，而且排在第六位。这样一个让作者珍爱且器重的人物，不禁引起了我们的好

奇。

一、比仙的才情与高雅的情趣

妙玉出生在读书仕宦之家，使她秉承了一种雅洁之气。她喜欢读庄子，自称“畸零之

人”，精奕道，谙音律，举凡花卉盆景，古玩茶饮，无一不是高水平。佛曲中亦赞她“气

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这是对妙玉非常高的评价。

说妙玉才华能够和仙人相比，这是有证据的。第七十六回，林黛玉和史湘云在凹晶馆

联诗，联到最后，出现两句非常有名的句子，一句是“寒塘渡鹤影”，一句是“冷月葬花

魂”。二人相互感叹时，一语未了，只见栏外山石后转出一个人来，妙玉就出现了。她连

赞“好诗，好诗”，并说：“不必再往下联，若底下只这样去，反不显这两句了，倒觉得

堆砌牵强。”就把二人请到了栊翠庵。妙玉兴致很高，黛玉就央她续写出来。妙玉于是提

笔一挥而就。这就是中秋夜大观园即景联句的三十五韵。这三十五韵，妙玉一人就做了十

三韵，而林、史二位合起来才做了二十二韵。写的怎么样？我们看看林、史二人的反应。

“黛玉湘云二人皆赞赏不已，说：可见我们天天是舍近而求远。现在这样的诗仙在此，却

天天去纸上谈兵。”真正是“才华阜比仙”。连一向有点恃才自傲的林黛玉也不禁赞赏不

已，可见妙玉的内在底蕴确非一般凡人所能比拟。

妙玉的才情，不但在文才方面较为突出，她还擅长养花修木，在她修行的栊翠庵中“花

木繁盛”，就是这样一位不同凡响的女子，烹茶煮茗、音律博弈、鉴赏古玩无不精通，情趣

实为高雅。“妙玉品茶”是《红楼梦》一书中的经典片断之一。栊翠庵品茶，她给贾母泡茶

的水仅仅“旧年蠲的雨水”，给宝、黛二人的是“收的梅花上的雪”。她不但有“刘安茶”，

还有“老君眉”，那喝茶的用具更是一个讲究：非珍品不用。妙玉有一段笑话宝玉的话，说：

“岂不闻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就是饮牛饮骡的了。”妙玉的说法，真的

是高雅脱俗，让我们这些俗人不好意思。但她道出了两种不同的饮茶形式，品茶与牛饮。我

们绝大部分人与茶结缘甚浅，喝它但不品它，抱一种平和的态度。渴了端起杯碗，只听一

阵咕咚声响，顷刻间一碗茶仅余几片茶叶。不过饮茶是一件很有形式感的事情，茶的味道、

氛围、情致、意境、恐怕都要通过那些形式来体现和完成的。茶道讲究的和、清、静、寂，

就是要抛却饮而去品的。懂得这些的人，难道不是一个有生活情趣的人？不是一个有高雅

才情的人？

妙玉真是个才情不凡的女子，她有着极大的文化修养。她才思敏捷，古玩鉴赏、烹茶

品茗，无不精通。

二、欲藏还露的恋情

常言道：“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多情”。妙龄少女的妙玉，虽然身处在阴森

可怕又冰冷透骨的佛门，内心却对尘世的美好感情无限向往。她身在佛门，心恋红尘，无

情的佛门对她来说是多么残酷，她只有把自己的一缕情丝，束缚于若明若暗、若隐若现、

似有似无、似梦似幻之中。

根据在哪里？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中，妙玉对宝玉的好感已显露出来。

她拉宝、黛二人喝体己茶，宝玉悄悄的随后跟了来。她用两件珍稀之物为宝、黛斟了茶，

“仍将前番自己常日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来斟与宝玉。”把妙玉身在佛门心向尘俗的内心世

界刻画得精妙无双。这说明她对宝玉格外亲切，“万人皆不入她的眼”，但却看得起宝玉，

把一个少女对异性的好感之情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或许，她请宝钗和黛玉吃体已茶是出

于真诚，但这真诚的背后却隐藏着一个大秘密，那就是她二人是引宝玉入室的诱饵。一般

的闺阁女子的房间岂容异性男子出入，更何况是佛门女弟子的耳房？她明明知道宝玉和黛

玉是形影不离的，所以她“拉”了钗黛而宝玉“随后跟了来”就是在本意之中的。珍奇的

古玩茶具可能只有两个，但稍次些的贵重茶具却不可能没有，一个闺中少女怎么可能“仍

将前番自己常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来斟与宝玉”？宝玉是未出家之人，又刚吃过酒肉，难道

妙玉就不嫌他“肉食腥膻”吗？并且当宝玉说要把茶杯送给刘姥姥时，妙玉说“这也罢了，

幸而那杯子是我没吃过的，若我使过，我就砸碎了也不能给她”。而宝玉却能用妙玉“常

日”用的茶具饮茶，这就说明妙玉对宝玉有着不同于一般的感情。

如果说这仅仅是她对宝玉的好感，那么，事实证明，她慢慢喜欢上宝玉了。除了喝茶

一事之外，我们还能够从几件事情中看出：

李纨带着姑娘们办诗社，看到栊翠庵的红梅开得有趣，要折一枝来插瓶。可她不喜欢

妙玉为人，就罚宝玉去取一枝来。宝玉很快笑嘻嘻地捧了一支红梅来。我们知道，妙玉喜

欢收梅花上的雪制茶，能够想象她是多么爱惜她的宝贝梅树，心爱之物，怎会随便赠予别

人，宝玉一讨即得，为什么呢？

宝玉生日的时候，大家都送来了礼物为他祝贺生日，只有妙玉送来一张粉红笺子，上

面写着“槛外人妙玉恭萧遥叩芳辰”。下帖子祝生日恐怕是妙玉别有用心。宝玉见帖子一

定要回帖子，回帖子一定要亲自来送。岫烟说得好：“怪道俗语说的‘闻名不如见面’，

又怪不得妙玉竟下这帖子给你，又怪不得上年竟给你那梅花。”的确是怪不得啊！

我们平常说：“言为心传，文为情写”。中秋联诗，妙玉一气呵成，写出了十三联，

有一句写到了自己的内心思想：“芳情只自遣，雅趣向谁言。”“芳情”只能自己排遣，

连倾诉的人都没有。身处佛门的妙玉，被自己内心的情感折磨得喟然自叹。这种单相思只

能放在心中一个人在寂寞的长夜吞咽。

再一次见到宝玉是在惜春处，惜春正和妙玉下棋。贾宝玉笑问“妙公轻易不出禅关，

今日何缘下凡一走”，妙玉听了，忽然把脸一红，也不答言，低了头自看那棋，微微的把

眼一抬，看了宝玉一眼，复又低下头去，那脸上的颜色逐步红晕起来，后又痴痴地问着宝

玉道“你从何处来”。这个红脸、一低头、看一眼、复低头……一连串悄没声息的动作，

把妙玉凡心初动、尘缘未了的内心澎湃描写得淋漓酣畅。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无

情不似多情恼”。这个次见到心中情人，妙玉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天色已晚，妙玉要回庵，

就编个谎话要宝玉送她，对宝玉说：“久不来这里，弯弯曲曲的，回去的路都要迷住了。”

宝玉只好去送妙玉。而当宝玉送她返回途经潇湘馆时，听到黛玉吟唱的诗。这首和妙玉心

灵相通的诗，虽出自黛玉之声，仿佛就是妙玉的心灵写照。妙玉不但精通歌韵，还精琴弦

的音律。边听边向宝玉解释，直听到琴弦嘣断，才回到栊翠庵。但是当晚间打坐时她自想

起日间宝玉说的话，心跳耳热之下，竟然如万马奔腾，春心萌动得神不守舍，终至走火入

魔。一个少女在能爱的时候不能爱，在想爱的时候不敢爱，“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

红粉朱楼春色阑”的悲哀可想而知，而封建礼教对一个少女正常心态的摧残不是“惨不忍

睹”就能简单概括的。正值青春芳龄，在需要朋友的年龄周围却没有一个朋友，一个人青

灯黄卷独守静庵，表面上近乎寻常的高洁，使她隔绝了与世人的心灵交流。真的不知道每

个寂寞长夜里她是怎么度过的。她的内心日日夜夜里该是多么的矛盾多么的孤苦啊！

妙玉能爱上宝玉吗？能！爱恋，是人之常情。爱上一个人，是她自己的事情。妙

玉能爱上宝玉吗？不能！因为她是一个尼姑，不管是削了发还是带着发，尼姑终归应该一

门心思的吃斋念佛，潜心参禅，远离人间烟火，儿女情长。不过她真的爱上了宝玉，还为

他生了相思病。

三、清高孤傲的性格

妙玉虽身为佛门尼姑，但她不自甘于佛门无情无欲清静无为的生活，又不能冲破枷锁，

追寻自己的自由，于是形成了她高傲、怪僻的性格，她自称“槛外人”。妙玉所钟爱之人

宝玉曾说她“不求大土瓶中露，为乞嫦娥槛外梅”。意为妙玉乃是一个高不可攀的高洁之

士。《红楼梦》第五回里，也相关于妙玉的那支曲，题目叫《世难容》，这个名字本身，就

意味着妙玉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是非常困难的，这个世界容不了她。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她

的性格太古怪了。“天生成孤僻人皆罕”，人间很少见这种人，万人都不入她的眼。一个妙

龄少女，怎么会生成这样的脾性？

妙玉出生于苏州一个读书仕宦之家，因自小多病才出家为尼。书中林之孝家的这样向

王夫人介绍妙玉：“外有一个带发修行的，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生

了这位姑娘自小多病，买了很多替身儿皆不中用，到底这位姑娘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

能够看出，妙玉的出家并非出于自愿。她不似宝玉、惜春的看破红尘而遁入空门，而是

因为自幼多病，找了很多替身儿皆不中用的情况下被迫入了佛门。“自幼走向佛门是精神

解脱，被动走向佛门是精神禁锢，妙玉是后者而非前者。”她是在一种被逼迫的环境中长

大，是在少不更事的情况下向佛的。此外还交待了她的父母已经双双去世，现在身边只有

两个嬷嬷、一个小丫环服侍。想一想，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地位才能有这样的待遇？这样环

境中成长的妙玉哪里是僧尼，俨然是身在佛门的大家小姐。更何况她“文墨也极通，经文

也不用学了，模样儿又极好”。从这些介绍中我们能够知道，妙玉不是一般的女子，连王夫

人都说：“既是官宦小姐，自然骄傲些，就下个帖子请她何妨。”短短的几句话，写出了妙

玉的与众不同。

“妙玉品茶”是《红楼梦》一书中的经典片断之一。栊翠庵品茶，妙玉给贾母献茶，

用的茶具是一个海棠式的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了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泡

的茶叶呢，老君眉。再看她给宝钗和黛玉二人的茶具：一个旁边有一耳，杯上镌着“颁瓟

斝”三个隶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晋王恺珍玩”，又有“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

府”一行小字。另一只形似钵而小，也有三个垂珠篆字，镌着“杏犀盂”。这些东西，都是

非常珍贵的茶具，收藏这么名贵东西的，一定是大富豪。也就是说，妙玉的出生是不一般

的。她不但懂得茶道，而且非常讲究，她不但知道侯门贵族的习惯，而且明白他们的喜好。

这样一个人物，又处在这样一个环境，那份与生就有的傲气更张显出来。不过她毕竟不是

闺阁小姐，而是一个身披袈裟，手持念珠的佛教弟子。这就使她的性格古怪异常，显得那

么孤傲和清高。第六十三回，通过邢岫烟的口，我们进一步领略了妙玉的秉性。书中邢岫

烟交待的，补充了前面向王夫人所介绍之外的另一些情况。原来她和妙玉早就理解，关系

也不错。讲到两人的交往经过，邢岫烟说：“她也未必真心重我，但我和她做过十年的邻居

----所认得的字都是承她所授----又是贫贱之交，又有半师之分。”可见二人关系非同寻常。

这样一个熟悉的人是怎样评价妙玉的？说妙玉“不合时宜，权势不容”，看了拜帖，说“她

这脾气竟不能改，竟是生成这等放诞诡僻了”，紧跟着说出对妙玉更刻薄的话：“僧不僧，

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一个最了解妙玉的人，如此来评说她，就能看出她有多么的“不

合时宜”。

妙玉称自己为“槛外人”，既是她看破红尘的人生观，也是她蔑视权势富贵的真性情。

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最能充分体现她的性格特征。妙玉奉了茶后,就拉着薛宝

钗,林黛玉到自己的耳房。作为栊翠庵的主人她没有陪着贾府的老祖宗及其他人,没有对贾

母表示出格外的尊敬和殷勤,而是拉了自己愿意亲近的人喝茶。在老太太偕游栊翠庵后，她

仅仅是送出山门，回身便将门闭了，且要打水洗地。这是对权势的最有力的轻视。如此高

傲的一个人，就会有更多不合时宜的做法。仅看喝茶的方式即可证明：她沏茶用的水是从

梅花上收的雪溶化的；刘姥姥用她的杯子尝了口茶，她便嫌脏弃掷；到惜春处闲坐，她竟

自己带上茶具。由这些我们看出，她的行为也确实不入俗人的眼。这样的人物，真正是“太

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

四、纤尘不染的“洁癖”

金陵十二钗”中的很多人物都能够用一个字来形容，例如袭人的“贤”，宝钗的

“时”，史湘云的“憨”，而形容妙玉的就是一个“洁”。“洁”是妙玉性格的主要方面。

她的栊翠庵里是打扫得一尘不染。《红楼梦》第四十一回，当贾母带着众人游玩后，宝玉

知她天生过洁，走时就对她说：“等我们出去了，我叫几个小么儿来河里提几桶水来洗地

如何？”妙玉笑道：“这更好了。仅仅你嘱咐他们，抬了水，只搁在山门外墙根下，别进

门来。”抬水的人连庵门都不准进，可见她的“过洁”。刘姥姥喝过的茶杯，她嫌脏，要

扔掉，并说：“幸而那杯子是我没有吃过的，若我使用过的，我就是砸碎了也不能给他。”

妙玉的“过洁”，还表现在她不愿意与俗人交往上，她在大观园中只与宝玉，黛玉，惜

春，邢岫烟四人交往，其他俗人她连看都不看。在她眼中，像刘姥姥这样缺乏文化修养的

村妇，自然是脏的；在她眼中，像贾政贾赦之流腐化堕落的政客，肯定是脏的；在她眼中，

像熙凤那样蝇营狗苟的贵妇，也是脏的；甚至黛玉，妙玉都认为她是“大俗人”一个。所

以她的朋友很少，在大观园中也很少有人愿与她交往。她“不合时宜，权势不容”，她把

自己封闭在一个小圈子中，妄图隔绝俗世的污浊，给自己一份纯洁的空间。

妙玉凄惨的身世，孤僻的性格，再加上生活中缺少他人的关爱，使她养成了不为人所喜

的“洁癖”。

《红楼梦》中并没有直接的介绍妙玉的身世，她的身世到今能够说还是个谜，但有很

多的前辈学者在这方面作了很好的探佚。按周汝昌先生考证，妙玉原是犯官罪家之女，迫

不得已，改变身份隐于贾家庇下，栖身自保；后贾家事败，所犯罪款中即有窝藏罪家眷口

一条；八十回后，妙玉可能对宝玉与史湘云的遇合起了关键性作用，而她自身奇惨，很可

能是落于仇家之手。根据这个思路，我猜想妙玉极有可能是当时某个王爷的后代，这个点

是能够从书中找到证据的。到书中第四十一回，妙玉才正式登台亮相，这时读者大吃一惊，

这位带发修行的破落家族的孑存者，却收藏着连贾府也未必拥有的珍奇古瓷文物。她给宝

钗，黛玉用的茶杯都是稀宝珍宝，而且她向贾母敬茶的稀世瑰宝成窑小盖钟“原是宫中之

物”。而且妙玉的祖辈，应是贾、史两家的同僚。《红楼梦》第四十一回贾母与妙玉的对

话极耐人寻味：妙玉亲自捧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一个成窑

五彩小盖钟，贾母一见便道：“我不吃六安茶。”而妙玉显然也早知贾母的“臭讲究”，

所以马上笑应：“知道，这是老君眉。”从上述对话中，我们不难看出，妙玉的先辈与史

太君是很熟的，不然，贾母怎会脱口而出，知道她家嗜饮六安茶？而妙玉显然也早知贾母

的“臭讲究”，所以马上笑应：“知道，这是老君眉。”但到“妙玉父辈，家道已然中落，

后她父母双亡，成为权势不容之遗孤”，所以在到了京城牟尼院师父圆寂后，她一方面不

得不投奔世交府第以求庇护，一方面自尊心使然，必得贾府下帖子恭请。王夫人对她的底

细本是清楚的，仅仅不知她近十来年的境况，所以听“秦之孝家的”说得差不多了，便不

拟再听，立即允诺。她的身世与作者的身世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同为官宦之后，同样

是由富到贫，少年时曾有过富贵的生活，到成年后历经家庭变故，家道中落。在她的身上

寄与了作者太多的同病相怜，她的那分清高，她的才情，都有作者的影子。

人们往往同情黛玉自幼丧母寄人篱下的遭遇，不过，妙玉的身世比黛玉更要凄惨百倍，

更要孤苦零仃，黛玉住的是自己的外婆家，尚有爱她的宝玉，疼她的贾母，服侍她的紫娟，

而妙玉什么也没有，在这世上少有人关心她，少有人理解她，她就像天空的一只孤雁，一

只待宰的羔羊。不过，这样的一个弱女偏又极有姿色极有才华。妙玉是个才情不凡的女子，

有着极大的文化修养。她才思敏捷，古玩鉴赏、烹茶品茗，无不精通。“一杯为品，二杯

即为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驴了”为其品茶高论。在中秋联句一回中，黛玉湘云皆已力

不从心，妙玉一人将诗作完，她的才华终于得以充分展示。像其他的才女一样，她有着一

份知识分子的清高，渴望得到别人的尊重，有着“自恋”情结。不过不幸的身世，使她不

得不面对现实，她不能做养尊处优的小姐，不能做吟诗作对的诗人，她只能做独守古殿的

女尼，她虽然不自甘于佛门无情无欲清静无为的生活，但又不能冲破枷锁，追寻自己的自

由。残酷的生活让她封闭了自我，黑暗的现实损伤了她纯净的心灵，艰难的处境压抑了她

个性的良性发展，就这样逐步形成了她高傲、怪僻的性格－－过度地追求洁净，讨厌一切

脏东西，这样就形成她的“洁癖”。妙玉的“洁癖”仅仅她的“洁”的外在表现形式，而

她内在的纯洁，高洁才是最主要的。作者一首《世难容》，道出了一位“遗世独立”的女

子，她的高洁让我们只能仰望。

妙玉就如同栊翠庵内的梅花一般。红梅开在滴水成冰的严寒环境，就象征了妙玉处在

阴森可怕又冰冷透骨的佛门；红梅冲破冰雪的禁锢，在寒冬中怒放，发出扑鼻的异香，就

像妙玉那如兰的气质，高洁的品格和不屈的精神；梅花枝条那如蟠龙，如僵蚓的曲折遒劲

的形态暗喻了妙玉那被扭曲而又不屈的性格和灵魂；而梅花胭脂般的殷红又代表了妙玉外

貌的娇艳和内心的温馨。这个身在佛门，心恋红尘、外冷内热的少女、与雪中红梅已融为

一体，达到了人梅合一的境界。她“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内心充满着美好的情感。

可无情的佛门对她来说是多么残酷，但人性的力量是不可战胜的，她内心的感情之花还是

破佛门的清规戒律，迎风怒放，象雪中红梅一般。总来说之，“妙玉是一个既亲和社会又

远离社会的人”。她把自己的一缕情丝，束缚于若明若暗、若隐若现、似有似无、似梦似

幻之中。“雾失楼台，月迷津渡”，这种朦胧之境也许更美、更有魅力、更加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