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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简介

更新时间:2023-01-24 11:40:28 阅读: 评论:0

猿题库里的试卷导出-反义词组成的词语


2023年1月24日发(作者:做家务的感受)

《边城》

[背景导入]

沈从文(1902-1988)原名沈岳焕,苗族湖南凤凰县人,14岁时,他投身行伍,

浪迹湘川黔边境地区,1924年开始文学创作,抗战爆发后到西南联大任教,1946年

回到北京大学任教,建园后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和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工作,

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服饰的研究,1988年病逝于北京。

沈从文一生共出版了《石子船》、《从文子集》等30多种短集小说集和《边城》,

《长河》等6部中长篇小说,沈从文是具有特殊意义的乡村世界的主要表现者和反

思者,他认为“美在生命”,虽身处于虚伪、自私和冷漠的都市,却醉心于人性之美,

他说:“这世界或有在沙基或水面上建造崇楼杰阁的人,那可不是我,我只想造希腊

小庙。选小地作基础,用坚硬石头堆砌它。精致,结实、对称,形体虽小而不纤巧,

是我理想的建筑,这庙供奉的是“人性”(《习作选集代序》)。

沈从文的创作风格趋向浪漫主义,他要求小说的诗意效果,融写实、纪梦、象

征于一体,语言格调古朴,句式简峭、主干凸出,单纯而又厚实,朴纳而又传神,

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凸现出乡村人性特有的风韵与神彩。整个作品充满了对人生

的隐忧和对生生命的哲学思考,如他那实在而又顽强的生命,给人教益和启示。

沈从文创作的小说主要有两类,一种是以湘西生活为题材,一种是以都市生活

为题材,前者通过描写湘西人原始,自然的生命形式,赞美人性美;后者通过都市

生活的腐化堕落,揭示都市自然人性的丧失。其笔下的乡村世界是在与都市社会对

立互参的总体格局中获得表现的,而都市题材下的上流社会“人性的扭曲”他是在“人

与自然契合”的人生理想的烛照下获得显现,正是他这种独特的价值尺度和内涵的哲

学思辨,构起了沈从文笔下的都市人生与乡村世界的桥梁,也正由于这种对以金钱

为核心的“现代文学”的批判,以及对理想浪漫主义的追求,使得沈从文写出了《边

城》这样的理想生命之歌。

中篇小说《边城》是他的代表作,寄寓着沈从文“美”与“爱”的美学理想,是他

表现人性美最突出的作品,通过湘西儿女翠翠恋人傩送的爱情悲剧,反映出湘西在

“自然”、“人事”面前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一代又一代重复着悲涂的人生,寄托了

作者民族的和个人的隐痛。

[内容简介]

那是20世纪的初叶,这苗蛮杂处的边城,尚未卷入近代中国社会的变乱,到

处是一片宁静与和平。它是湘西的昨天,也是整个中国更为遥远的过去的象征。在

这乡村凡夫俗子的人生里,还厚积着属于那片土地的古老风俗——一个根源古老民

族原始而纯朴的人性凝结。同这世界上其它地方一样,因陈新代谢,老一辈正临近

人生的终点——碧溪嘴白塔下摆渡的老船夫已年过70,而生命的新枝正在萌发。

如新竹豁裂了外箨,老船夫抚养的女儿的遗孤翠翠,转眼间有了15岁。城里管码

头的顺顺,儿子天保和傩送也已长成。这地方的阳光与空气,决定了新的一代与他

们祖辈根连枝接。属于这地方男子的勇敢、豪爽、诚实、热情,在天保和傩送身上

皆不缺少,他们是“自然”的儿子。

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

水晶,自然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人又那么乖,

如山头黄麂一样,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平时在渡船上遇陌生

人对她有所注意时,便把光光的眼睛瞅着那陌生人,作成随时都可举步逃入深山的

神气,但明白了面前的人无心机后,就又从从容容的在水边玩耍了。

然而,自清雍正年间在这里实施“改土归流”以来,伴随对苗民反抗的武力剿灭,

一种无形的东西正慢慢渗透到这片准乎自然的人生天地里。当年翠翠的母亲——老

船夫的独生女,同一个清绿营屯防士兵“唱歌相熟”,肚子里有了孩子,却“结婚不成”。

——黄罗寨那片林子里,立着那可怜的嫡亲祖母,一个苗族妇女的假坟,一抔黄土

埋藏着一个民族的悲剧故事。——屯防士兵顾及名誉,首先服了毒,老船夫女

儿待孩子生下后,到溪边故意吃了许多冷水,也死去了。老船夫无从理解这悲剧的

前因后果。

这些事从老船夫说来谁也无罪过,只应由天去负责。

翠翠的祖父口中不怨天,不尤人,心中不能同意这种不幸的安排。到底还像年

轻人,说是放下了,也还是不能放下的莫可奈何容忍到的一件事情。摊派到本身的

一份说来实在太不公平。

翠翠已经长大了。这一代人面临的,又将是怎样一种命运?——沪溪城绒线铺

里的“小翠”、杨家嘴那个爱好、怀着某种期待的夭夭、沅水流域吊脚楼上的牛保和

妓女……,正各自接受着摊派到他们头上的一份命运。

正因为翠翠长大了,证明自己已真正老了。可是无论如何,得让翠翠有个着落。

翠翠既是她那可怜的母亲交把他的,翠翠长大了,他也得把翠翠交给一个可靠的人,

手续清楚,他的事才算完结!

然而,人的良好愿望却不免与事实冲突。边城已不是“改土归流”前的边城,那

时,这里的婚嫁,还保留着充分的自由形式。爱情需要的,不是门第,不是金钱,

而是从心里流出的热情的歌。而眼下,固有的风俗虽没有完全消失,一种新的变异

已经楔入(这种变异在都市现代“文明”的畸形发展里,已占据了主导地位,人已经

沦为金钱的奴隶),“常”与“变”在这片土地上,交织成一种复杂的人生形态。老船夫

不曾料到,早在两年前的端午节,翠翠与傩送二老在河边第一次相遇,傩送已爱上

翠翠,翠翠下意识里已朦胧生出对傩送的爱恋。不巧的是傩送的哥哥天保大老也爱

上了翠翠。更严重的,是一座新碾坊又加入了这场竞争——团总将它作女儿的陪嫁,

正托人向顺顺放口风,要傩送作女婿!

另有一个女人便插嘴说:“事弄成了,好得很呢。人家在大河边有一座崭新碾坊

陪嫁,比雇十个长年还得力些。”

有人问:“二老怎么样,可乐意?”

又有人轻轻的可极肯定的说:“二老已说过了——这不必看,第一件事我就不想

作那个碾坊的主人!”“你听岳云二老亲口说的吗?”

“我听别人说的。还说二老欢喜一个撑渡船的。”“他又不是傻小二,不要碾坊,

要渡船吗?”

“那谁知道。横顺人是‘牛肉炒韭菜,各人心里爱’,只看各人心里爱什么就吃什

么,渡船不会不如碾坊!”在这同时,天保想到翠翠,托杨马兵向老船夫探口风。老

船夫回答说:

等他来时你说,老家伙听了笑话后,自己也说了个笑话:“下棋有下棋规矩,车

是车路,马是马路,各有走法。大老若走的是车路,应当由大老爹爹作主,请了媒

人来正正经经同我说。若走的是马路,应当自己作主,站到渡口对溪高崖上,为翠

翠唱三年六个月的歌。”一切由翠翠自己作主!

——走“车路”与走“马路”(托谋说亲与唱歌求爱),要碾坊和要渡船(追求金钱

和忠于爱情),两种不同的民族文化形态发生着强烈的碰撞。具象为婚姻的不同生命

形式、不同的义利取舍,金钱变异人性与人与自然的契合(封建买卖婚姻与原始自

由婚姻)在发生着冲突。人类文明的进步,似乎正与道德的退化作代价!这不仅是

湘西,而且是整个中国乃至全人类深感痛苦又无法规避的历史进程。——天保当真

请了媒人,走车路向老船夫提亲。老船夫要让翠翠满意,问翠翠对这事的意见。翠

翠却不做声。

翠翠弄明白了,人来做媒的是大老!不曾把头抬起,心怦怦地跳着,脸烧得厉

害,仍然剥她的豌豆,且随手把空豆荚抛到水中去,望着它们在流水中从从容容的

流去,自己也俨然从容了许多。

老船夫思前想后,明白了翠翠的心事:隐隐约约体会到一件事情——翠翠爱二

老不爱大老。想到这里时,他笑了,为了害怕而勉强笑了。其实他有点忧愁,因为

他忽然觉得翠翠一切全像那个母亲,而且隐隐约约便感到了这母女二人共同的命运。

事实证明了老船夫的担忧:端午节龙舟竞渡,团总女儿随母亲来看热闹。“其实

是看人,同时也让人看”。而且,这母女二人被安排在顺顺家吊脚楼上“两个最好的

窗口”——老船夫自然明白一座碾坊对翠翠的威胁:“十六岁姑娘多能干,将来谁得

她谁福气!”

“有什么福气?又无碾坊作陪嫁,一个光人!”

为了翠翠的幸福,老船夫愿意让翠翠自己作主,因此没有直接答应天保的提亲。

待天保明白傩送也爱翠翠,同意傩送提出的公平解决办法:兄弟俩轮流对翠翠唱歌,

谁唱动了翠翠的心,翠翠便归谁。结果,天保自知不敌傩送,赌气乘船下行,不料

不小心被竹篙弹入激流淹死了。顺顺家以为这事与老船夫有关,傩送也以为他做事

“弯弯曲曲”,不爽快,面子上对他冷淡了许多。为了求得人对自己命运的自主,老

船夫陷入了不为人理解的孤独。——提及这点时,一颗受伤的心仿佛被狠狠刺了一

下,重复起了隐痛。十多年前,自己的生命处于沉睡状态,一任它在人生浪涛里沉

浮,不曾想到自主,也无从自主,任何一种偶然的事变都会将自己带向不可知的方

向。为摆脱人身的依附,求得自己支配自己的权利,才走出湘西,进入都市。然而,

这“乡下人”的一点愿望,却不为人理解。当自己从深处思索这一生命独立的意义时,

终不免与习惯相冲突。自己所属的民族命运,正与自己的相同。千百年来,为争得

民族自主的权利,血染红了湘西的每一条官路和每一座碉堡。可是,即使甘愿成为

附庸,却不免被视同“化外”。

老船夫说着,二老不置可否,不动感情听下去。船拢了岸,那年轻小伙子同家

中长年话也不说,挑担子翻山走了。那点淡淡印象聚在老船夫心上,老船夫于是在

两个身后,捏紧拳头威吓了三下,轻轻的吼着,把船拉回去了。

傩送父子的冷淡,中寨人关于傩送决定要碾坊的谈话,翠翠外柔内刚的脾性,

当年女儿悲惨的死,全都综合在一起,“命运”仿佛给了老船夫当胸一拳,他终于无

力再抵抗,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伴随白塔的坍塌而死去了。——“偶然”协同“必

然”在兴风作浪,它不仅阻碍着人与人心的沟通,而且还隐蔽了事变的内在逻辑。“一

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天命”思想障蔽了一个民族理性的进一步觉醒,耗损尽人

们抵抗忧患的能力。——老船夫终于再无力继续启航,静静地躺倒在与他一生休戚

相关的古老土地上。

——难道翠翠与傩送这一代人,不可避免地重演父辈的命运,任凭必然与偶然

带向一个不可知的方向?不!他们应当有主心骨,在关系到自己命运的选择上,自

主地把握生命的航线。决定一个民族明天的,与其说是“命运”,不如说是“意志”。

中寨人有人来探口风,把话问及顺顺,想明白二老的心中是不是还有意接受那

座新碾坊。顺顺就转问二老自己意见怎样。

二老说:“爸爸,你以为这事为你,家中多座碾坊多个人,你可以快活,你就答

应了。若果为的是我,我要好好想一想,过些日子再说吧。我尚不知道我应当得座

碾坊,还是应当得一只渡船;因为我命里或只许我撑个渡船!

两人每个黄昏必谈祖父,以及这一家有关系的问题。

后来便说到了老船夫死前的一切,翠翠因此明白了祖父活时所不提及的许多事。

二老的唱歌,顺顺大儿子的死,顺顺父子对于祖父的冷淡,中寨人用碾坊作陪嫁妆

奁,诱惑傩送二老,二老既记忆着哥哥的死亡,且因得不到翠翠的理会,又被逼着

接受那座碾坊,意思还在渡船,因此赌气下行。祖父的死因,又如何和翠翠有关……

凡是翠翠不明白的事情,如今可全明白了。翠翠把事情弄明白后,哭了一个晚上。

翠翠终于独自守在渡口,等待傩送的归来。然而,这最终的结局将会怎样?这

个民族的未来将会如何?时代变动的巨力沉重地压在心头,想将它挪移开去,却终

于无从移开。我想呼喊,却不知向谁呼喊!……当年,为寻求独立,自己独自来到

北平,在不堪想像的困境里挣扎。信守着自己的选择,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气馁,依

靠一点今天没有希望、明天还可望解决的信念,让时间来证实生命的意义,终于走

完了十余年挣扎的历程,摆脱了人身依附,赢得了生命的自由,在与命运的较量中,

自己终于赢了。唤醒一个民族重新做人的意识,实现人与人、民族与民族间关系的

重造,不仅是必须的,而且应当是可能的。在时间的作用下,生命必然循着向上的

路程,迎来新的发展机运。——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起来了。

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来的年轻人,还不曾回到

茶峒来。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阅读指导]

《边城》是沈从文的代表作,展示给读者的是湘西世界和谐的生命形态。

《边城》发表于1934年,小说描写了山城茶峒码头团总的两个儿子天保和傩送

与摆渡人的外孙女翠翠的曲折爱情。青山,绿水,河边的老艄公,16岁的翠翠,江

流木排上的天保,龙舟中生龙活虎的傩送……《边城》中的一切都是那样纯净自然,

展现出一个诗意的自然环境与人类社会。然而最终美好的一切只能存留在记忆里:

天保与傩送一个身亡,一个出走,祖父也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死去,一个顺乎自然

的爱情故事以悲剧告终。这不能不使读者陷入无边的怅惘。

论及这部作品时,作者自己说:“一切充满了善,然而到处是不凑巧,既然是不

凑巧,因之朴素的善终难免产生悲剧。故事中充满了5月中的斜风细雨,以及那点

6月中夏雨欲来时闷人的热和闷热中的寂寞。”沐浴着湿润与和谐的水边小城,蓬勃

着人性的率真与善良。

“文明”社会古旧的礼法与习俗在自然人性面前难以施威。然而,当生活中的各

种情感都顺乎自然向前发展时,却有着这样那样的阴差阳错与偶然。由此,小说容

纳了现在和过去、生存和死亡、恒久与变动、天意与人为等诸种命题,笼罩在整部

小说之上的是一种无奈的命运感。

作者称:“我这本书只预备给一些‘本身已离开了学校,或始终究无从接近学校

还认识些中国文字,置身于文学理论、文学批评以及说谎造谣消息所达不到的那种

职务上,在那个社会里生活,而且极关心全个民族在空间与时间下所有的好处与坏

处’的人去看……他们必也愿意从这本书上同时还知道点世界一小角隅的农村与军

人。”对读者的预设,似乎表明了作者的创作意图。《边城》也许是作者努力建构的

充满自然人性与牧歌情调的世外桃源。在这里,沈从文创造出闪耀着神性之光的理

想人物,既体现着人性中庄严、健康、美丽、虔诚的一面,也同时反映了沈从文身

上的浪漫主义与古典主义式的情怀。

因着作者心底的不安与渺茫,《边城》的落笔确乎很轻。比如,“月光极其柔和,

溪面浮着一层薄薄白雾”,这样的月下情境在文中几番出现,同是舒缓语气,轻柔文

字,同是那样的静谧,幽深,充满温情与凄美。但也就在这样的诗意氛围中,人世

间一切“真正的爱憎与哀乐”(《〈边城〉题记》)发生着,转瞬又消逝了,只留下一

种莫可奈何无从说起的不安,如烟如雾,渐渐浮上你的心头。——不安与诗意,遂

因其薄雾般的无形无迹、无边无垠而融化在一起,并且化入你的体验,你的想象与

记忆。

沈从文写翠翠的精采处,便是以其特有的诗性笔触,捕捉并描摹出了一个山野

少女灵动微妙的神思流露,轻而且细,我们也不妨细读:

翠翠初见船总家的二老,是在两年前的五月端阳看龙船,相逢不识,只当是一

般轻薄男子,没给人好脸色看。过后得知,此人就是众人口里神一样的傩送,“却使

翠翠沉默了一个夜晚”。两年过去了,翠翠不能忘记那件事,时常温习着,“心中很

快乐,好像目前有一个东西,同早间在床上闭了眼睛所看到那种捉摸不定的黄葵花

一样,这东西仿佛很明朗的在眼前,却看不准,抓不住”。此时又到端阳,翠翠哼起

迎神的巫歌,“觉得心上有一丝儿凄凉,她想起秋末酬神还愿时田坪中的火燎同鼓

角”;耳边却又听得,“远处鼓声已起来了,她知道绘有朱红长线的龙船这时节已下

河了,细雨还依然落个不止,溪面一片烟”。

以上几处文字,写出了有一个男子到心上时,少女暗暗的痴迷、幻想与心神不

定。你看翠翠的梦幻里,光影声色,虚实远近,全然交织在一起,恍惚迷乱而不能

自持。二老对于翠翠就是爱的诱惑,懵懵懂懂引发她的情感,点燃她的希望,却又

使她飘飘荡荡无处归依。仿佛有无穷幻想围绕着她,快要将她化作一团炽热的幻影,

支撑她的却只是一个沉默而不可揣测的愿望,既无凭据,也没回音。可在寂寞的天

地中,爱已经不顾一切地弥漫开,心神也在寂寞之上飞旋。少女一向紧闭的身心,

此时也如花蕾,烟雨中将开未开。

沈从文曾说:“我是天生就一种理解女子的心。”的确,如此体贴着人性人情,

且能出之以深细而精微的诗性叙述,正适合于呈现《边城》中这个素朴自然的生命

在成长的同时情不自禁地流露自己、表达自己。然而,翠翠的这样一种既没法对人

说,便默默地融人烟雨晨昏,恍若天地自然间虫声交鸣般的“表达”,除了山水滋养

出的天性使然,其实也是她自小因身世凄凉而始终处在卑微和孤寂中的不得不然。

翠翠的母亲,曾私下与一个屯戍相好,怀了这孩子。那人想约她一起逃走,

但见她牵挂老父孤独,“无远走勇气”,“自己也不便毁去的名誉”,心想“一同

去生既无法聚首,一同去死当无人可以阻拦”,先就服毒自尽了。

女的却关心腹中的一块肉,不忍心,拿不出主张。事情业已为作渡船夫的父亲

知道,父亲却不加上一个有分量的字眼儿,只作为并不听到过这事情一样,仍然把

日子很平静的过下去。女儿一面怀了羞惭一面却怀了怜悯,仍守在父亲身边,待到

腹中小孩生下后,却到漠边吃了许多冷水死去了。在一种近于奇迹中,这遗孤居然

已长大成人,一转眼间便十三岁了。为了住处两山多篁竹,翠色逼人而来,老船夫

随便为这可怜的孤雏取了一个近身的名宇,叫作“翠翠”。

翠翠,既有着这样的来历,回头再想她遇人注意时“便把光光的眼睛瞅着那陌

生人,作成随时皆可举步逃入深山的神气”,想她性情中如母亲那样让人怜爱的“懂

事”和“乖巧”,想她在世事颠簸中有理由没理由地脸红,哭泣,不安,吓怕,以及

祖父教她“要硬扎一点,结实一点,才配活到这块土地上”的话……这就使原本安

然蒙裹着薄雾和诗意的《边城》,于沈从文式的温厚悲悯中,徐徐透出了世间岁月里

辛酸而沉郁的底子。

女儿因爱而死。死亡的阴影一直就这么远远地挡着他的眼睛,逼迫得他急于要

在自己死前为孙女安排好一切。但老人的痛苦还不止于此。更重要也更致命的是,

在他内心还有着比翠翠的自然生命更强烈的另一种脾性,即执著并忠实于某种愿望,

费尽了心思要想探究它,安排它,即使结局渺不可期。可“一切有个命”,翠翠的爱

情不过是个幻影,祖父想来成全她,自然更是一场梦罢了。而他为人的质朴与世故,

淳厚与精明,率真与老练,周全与暖昧,种种因素纠结在一处,反使得自己一步步

陷入窘境,事情也在无可奈何中变得越来越别扭。事与愿违本在预料中,再加上大

老一死,祖父遭人怪罪,受尽冷淡,眼看着翠翠的痴心要落空,原先瞒着翠翠独自

承受的绝望与恐惧也就越发使他寒心。

祖父似平生谁的气,脸上笑容减少了,对于翠翠方面也不大注意了。翠翠像知

道祖父已不很疼她,但又像不明白它的原因。但这并不是很久的事,日于一过去,

也就好了。两人仍然划船过日子,一切依旧,惟对于生活,却仿佛什么地方有了个

看不见的缺口,始终无法填补起来。

绝望与恐惧,倘若原本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有所规避的,比如放弃、遗忘,可当

内心存在着那样的执著与忠实,老人就身不由己想要迎上去,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并非不怕毁灭,而是那种迎上去的渴望无比强烈,以至挡开了原有的死亡恐惧。—

—在这个意义上才可以理解,为什么沈从文说,“睁着眼睛时,他做的梦比那个外孙

女翠翠便更荒唐更寥阔”。

于是,“他向各个过渡本地人打听二老父子的生活,关切他们如同自己家中人一

样。但也古怪,因此他却怕见到那个船总同二老了。一见他们他就不知说些什么,

只是老脾气把两只手搓来搓去,从容处完全失去了”。也就从祖父这样子失去他的从

容处开始,绝望的体验已在他心上如阴云密布,终于承受不住而病倒。“祖父可不说

什么,只是为一个秘密痛苦着。躺了三天,人居然好了。屋前屋后走动了一下,骨

头还硬硬的,心中惦念到一件事情,便预备进城过河街去。”祖父仍不肯罢休,最后

一次要去打听消息,也是最后一次,再想为那个愿望尽点心力。

挣扎!——既想在层层绝望后面极其小心地探出一点希望来,又害怕揭晓的是更

彻底的绝望,而迟迟不忍心去揭晓。且进且退,迂回曲折,而叙述节奏之平稳竟使

得老人这种表达的艰难具有了近乎悲壮的意味。

尽心,而后尽命。祖父的死,自然得如同暴雨中白塔的坍毁。为照应渡船和孤

女,祖父的老友杨马兵继续同翠翠做伴,说“爷爷的心事我全知道,一切有我,我

会把一切安排得好好的。”而这个“成为孤雏的惟一靠山惟一信托人”的杨马兵,年

轻时也曾无望地暗恋着翠翠母亲。在此,被岁月、被生死所湮没的种种幽怀与幻影,

遂因着同一个念想而得以流连,呼应,绾合,更长久地援及后来的生命。这就是历

史在《边城》中的延展方式。

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可是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

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轻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相对于《边城》中怅惘凄凉的命运底子而言,湘西山水的烟雨氤氲是雾,生命

形式的素朴自然是雾,叙述语言的幽远柔和是雾,作者所怀的温润悲悯也还是雾。

你如何驱散这层层雾气,以追究出一个更“真实”的边城?而在我看来,比《边城》

的诗性文体更值得追忆、怀想的,倒是沈从文的态度和方式,看文学,看人性,看

历史。

[名家点评]

老船夫的种种忧患和疑虑,则始终是翠翠梦想的一个大背景,有着空雾般的大

不安,无法摆脱又无从安排。

——祖父把手攀引着横缆,注目溪面的薄雾,仿佛看见了什么东西,轻轻地吁

了口气。

——祖父看看那种情景,明白翠翠的心事了,便把眼睛向远处望去,在空雾里

望见了十五年前翠翠的母亲,老船夫心中异常柔和了。

——假若翠翠又同妈妈一样,老船夫的年龄,还能把小雏儿再抚育下去吗?

这是一段沈从文式的叙述,平静,温顺,虽不见诸形色,却有着绵里藏针似的

隐痛。祖父对翠翠的冷落,其实是在潜意识里的一种逃避,逃避那个无法实现的愿

望。而愿望一旦落空,难免会将人引向死地,那么他想要挣脱的也就是对死亡的恐

惧:一面是翠翠的,一面是自己的。“爱与死为邻”。但这一切在祖父那里,又都是

不可明说的。

——张炼红《语文学习》2002年第4期

“这些可爱的人物,各自有一个厚道然而简单的灵魂,生息在田野晨阳的空气。

他们心口相应,行为思想一致。他们是壮实的,冲动的,然而有的是向上的情感,

挣扎而且克服了私欲的情感。对于生活没有过分的奢望,他们的心力全用在别人身

上:成人之美。”

——刘西渭《<边城>与<八骏图>》,1935年6月《文学季刊》2卷3期

牧歌(pastoral)本是一个取自西方的文学术语,中国现代文学研究者多用它和“情

调”“”气息“等一类词汇搭配,对那些以理想化笔墨处理乡土题材的作品中能够界

定其本质因素的抒情倾向和品格,作印象性的描述。我们可以从题材等多个角度去

描述这种倾向和品格,如把"牧歌风"或"牧歌情调"与优美和谐的自然景物,单纯简朴

的生活,恬静平和的气氛等联系起来。但牧歌又不限于,文学作品的某个特定方面,

它综合了文体、风格、氛围、结构、题材等多种艺术成分,具有整体性、弥漫性的

特点。在这个意义上,沈从文的《边城》被冠以“牧歌”的机会特别多。如刘西渭

的《<边城>舆<八骏图>》一文中说:《边城》是"一部idyllic杰作”。汪伟的《读<边

城>》提到《边城》有“牧歌风”和“牧歌情调”,“《边城》整个调子颇类牧歌”。夏

志清赞赏沈从文的《边城》是"可以称为牧歌型的”,有“田园气息”的代表作品。

杨义说沈从文“小说的牧歌情调不仅如废名之具有陶渊明式的闲适冲淡,而且具有

屈原《九歌》式的凄艳幽渺”,是真正的“返朴归真”。

——刘洪涛摘自《文学评论》2002年1月

沈从文小说独具地方特色。他的题材、人物、自然景色、风土人情、语言,无

不涂上“湘西”的标记。题材是湘西社会日常生活中摄取的;人物是湘西农村的“愚夫

俗子”,一批土生土长的“乡下人”;景色更是湘西山山水水迷人的美景。沈从文更是

描绘风土人情的高手,他画出一幅幅风俗长卷,婚嫁、习俗、服饰、神话、传说、

信仰、礼节,……无所不有,无所不奇,使他成为现代中国的“风俗画家”。他特别

善于揭示这些一代一代流传的古风习俗人情世态所包涵的人情荚和人性荚,令人神

往,令人惊叹。加上沈从文运用泥味土香十足的方言土语,这更使他的小说充满浓

郁的湘西地方特色。

——王嘉良、李标晶《中国现代文学史新编》)

《边城》的诗意首先来自;浓郁的湘西乡土气息。作家通过翠翠和傩送、天保

之间的爱情故事。将茶峒的自然景物和生活风习错综有致地展现在读者面前。那清

澈见底的河流,那凭水依山的小城,那河街上的吊脚楼,那攀引缆索的渡船,那关

系茶峒“风水”的白塔,那深翠逼人的竹篁中鸟雀的交递鸣叫,……这些富有地方色

彩的景物,都自然而又清丽,优美而不加浓涂艳抹。

——向刚《梦断边城——沈从文〈边城〉分析》

[资料链接]

我要的,已经得到了,名誉或认可,友谊和爱情,全部到了我的身边。我从社

会和别人证实了存在的意义。可是不成,我似乎还有另外一种幻想,即从个人工作

上证实个人希望所能达到的传奇。我准备创造一点纯粹的诗,与生活不相粘附的诗。

情感上积压下来的一点东西,家庭生活并不能完全中和它消耗它,我需要一点传奇,

一种出于不巧的痛苦体验,一分从我“过去”负责所必然发生的悲剧。换言之,即完

美爱情生活并不能调整我的生命,还要用一种温柔的笔调来写爱情,写那种和我目

前生活完全相反,然而与我过去情感又十分相近的牧歌,方可望使生命得到平衡。

——《水云——我怎么创造故事,故事怎么创造我》,沈从文(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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