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窗,方方正正的窗,通透澄亮,目光越过它,可以遐想万千。平平淡淡的生活便是囿于诸多个窗内,每一隅的时光温度灼人。窗上了闩,囚成自己的世界。
外婆家老屋的桌旁有扇小窗。窗外是葳蕤树木,适合时光缱绻落下斑驳树影,也适合风雨欻至敲得枝桠婆娑。外婆和外公没事就爱坐在红木椅上唠家常,喝茶。外婆不爱开窗。外公每次驮着麻回来时,总向小窗努努嘴,扬一扬下巴,说:“开开窗吧。”外婆也便打开了窗。渐渐地,二老也便习惯了暖风时常造访的安适日子。
或是温暖地打趣,或是深入地谈心。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可谁知,窗前今空留一人孤戚戚?孩子气的外公去后,屋里冷清不少。逢年过节,亲戚聚在一起,仿佛热闹许多,但那含沙射影,故作谦恭的话语却是令我感到更加陌生了。
外婆不知什么时候起时常倚在红木椅上,看向窗外,寡言少语。母亲总劝她,多和邻居亲戚们聊聊天。而外婆摆摆手,还是一句话,不用管她,她没事。随后目光又落到了窗外,眼底似乎泛着隐作文/隐期盼。我与母亲都认为外婆这是又挂念起外公了,只摇头叹息。一次,母亲带着外婆出去转转。外婆走了一会便在一扇窗边驻足,母亲见状不住的摇头,拉着她朝院里去。我知道,母亲又要去和乡邻“寒暄”了。我凑近窗一瞧,只一眼,便明白了。
正值阳春三月,绿树绽初芽,新燕衔枝归,一派生机。远方云雾缭绕,雾后隐隐树木,藏着人家。窄窄的土路一直蜿蜒到小河边,有樵夫持担而过。徐徐的风拂来,与我耳鬓厮磨,轻声诉说出我不曾知的秘密……我比外婆先回老屋,鬼使神差就坐在了红木椅上,怔怔地看着紧闭的小窗。
我似乎透过窗看见晚唐诗人李商隐在窗前思念他的妻;看见古今文人在窗前观雅俗、赏自然、品人生……不禁怅然,到底是谁真正打开了窗,真正地沟通了呢?“开开窗吧。”
外婆竟坐在了对面。一开窗,一只小雀就唱着歌飞到窗沿,外婆见状乐呵呵地笑了,还伸手要往兜里掏去……“来咯,雀儿来咯,吃米啊……”
静默,那窗中不仅有美景,更是承载了外婆与外公真挚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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