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皇后传
炀帝萧皇后,梁明帝岿之女也。江南风俗,二月生子者不举。后以二月生,由是季父岌收而养之。未几,岌夫妻俱死,转养舅氏张轲家。然轲甚贫窭,后躬亲劳苦。炀帝为晋王时,高祖将为王选妃于梁,遍占诸女,诸女皆不吉。岿迎后于舅氏,令使者占之,曰:吉。于是遂策为王妃。
后性婉顺,有智识,好学解属文,颇知占候。高祖大善之,帝甚宠敬焉。及帝嗣位,诏曰:朕祗承丕绪,宪章在昔,爰建长秋,用承飨荐。妃萧氏,夙禀成训,妇道克修,宜正位轩闱,式弘柔教,可立为皇后。帝每游幸,后未尝不随从。时后见帝失德,心知不可,不敢厝言,因为《述志赋》以自寄。其词曰:
承积善之余庆,备箕帚于皇庭。恐修名之不立,将负累于先灵。乃夙夜而匪懈,实寅惧于玄冥。虽自强而不息,亮愚朦之所滞。思竭节于天衢,才追心而弗逮。实庸薄之多幸,荷隆宠之嘉惠。赖天高而地厚,属王道之升平。均二仪之覆载,与日月而齐明。乃春生而夏长,等品物而同荣。愿立志于恭俭,私自竞于诫盈。孰有念于知足,苟无希于滥名。惟至德之弘深,情不迩于声色。感怀旧之余恩,求故剑于宸极。叨不世之殊盼,谬非才而奉职。何宠禄之逾分,抚胸襟而未识。虽沐浴于恩光,内惭惶而累息。顾微躬之寡昧,思令淑之良难。实不遑于启处,将何情而自安!若临深而履薄,心战栗其如寒。夫居高而必危,虑处满而防溢。知恣夸之非道,乃摄生于冲谧。嗟宠辱之易惊,尚无为而抱一。履谦光而守志,且愿安乎容膝。珠帘玉箔之奇,金屋瑶台之美,虽时俗之崇丽,盖吾人之所鄙。愧絺绤之不工,岂丝竹之喧耳。知道德之可尊,明善恶之由己。荡嚣烦之俗虑,乃伏膺于经史。综箴诫以训心,观女图而作轨。遵古贤之令范,冀福禄之能绥。时循躬而三省,觉今是而昨非。嗤黄老之损思,信为善之可归。慕周姒之遗风,美虞妃之圣则。仰先哲之高才,贵至人之休德。质菲薄而难踪,心恬愉而去惑。乃平生之耿介,实礼义之所遵。虽生知之不敏,庶积行以成仁。惧达人之盖寡,谓何求而自陈。诚素志之难写,同绝笔于获麟。
及帝幸江都,臣下离贰,有宫人白后曰:外闻人人欲反。后曰:任汝奏之。宫人言于帝,帝大怒曰:非所宜言!遂斩之。后人复白后曰:宿卫者往往偶语谋反。后曰:天下事一朝至此,势已然,无可救也。何用言之,徒令帝忧烦耳。自是无复言者。及宇文氏之乱,随军至聊城。化及败,没于窦建德。突厥处罗可汗遣使迎后于洺州,建德不敢留,遂入于虏庭。大唐贞观四年,破灭突厥,乃以礼致之,归于京师。
史臣曰:二后,帝未登庸,早俪宸极,恩隆好合,始终不渝。文献德异鸠,心非均一,擅宠移嫡,倾覆宗社,惜哉!《书》曰:牝鸡之晨,惟家之索。高祖之不能敦睦九族,抑有由矣。萧后初归藩邸,有辅佐君子之心。炀帝得不以道,便谓人无忠信。父子之间,尚怀猜阻,夫妇之际,其何有焉!暨乎国破家亡,窜身无地,飘流异域,良足悲矣!
魏征(580—643)字玄成,邢州巨鹿(今河北巨鹿)人,后迁居相州内黄(今河南内黄)。唐代政治家。武德时为太子洗马。贞观时历官谏议大夫、尚书右丞、秘书监、侍中,参预朝政。贞观初朝臣论政,他主张“偃革兴文,布德施惠,中国既安,四夷自服。”李世民接受他的主张,终至天下安定。后数被召见,访问得失,征尽诚献智,知无不言,其言论多载于《贞观政要》。诏修周、隋、齐、梁、陈五代史事,各史有专人负责,令魏征总加撰定,多所损益,务存简正,时称良史。以丧乱后,典籍纷杂,建议集学者校订四部书,数年之间,秘府图籍渐备;以《礼记》庞杂无序,建议重加改编,数年成《类礼》二十篇,录置内府。又主编《群书治要》。所著今存有《魏郑公谏录》五卷、《魏郑公文集》三卷、《魏郑公诗集》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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