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贤亮的前期创作的小说中,总是弥漫着压抑的气息,本我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处处受到自我和超我的约束。而他的后期作品却总是充盈着一股反叛、放纵的暗流,不难看出《习惯死亡》就是一部字里行间充斥着赤裸裸的“情欲”的小说,难怪有学者认为“《习惯死亡》就是一部性放纵史,把一切问题都用做爱来处理,以性的游戏态度蔑视或无视其他物质的存在”。张贤亮在小说中对于男主人公的塑造套用的是“政治+女人”的小说模式。在他看来,“一个是女人,一个是政治。这两样东西给男人提供了生活的意义、乐趣和灾难。”张贤亮的作品中大都有性和政治两根轴线,往往是写性为辅,反映政治为主。同样,在《习惯死亡》中也是如此,正如主人公多年以后才认识到的那样,毁灭他的不是什么冤假错案,不是什么饥饿和上杀场陪绑,而是政治家给他开的玩笑。“只要有政党,那个政党便会犯错误,因为政党实际上就是一伙人。伟大的政党就是不断地犯伟大的错误和能够不断伟大地改正错误的政党。历史在这种循环中诞生和死亡。”
经过20多年的批判斗争坦白交代反复检查大会小会游街示众即席答辩”的主人公“懂得了如何投合听众的口味和掌握说话的分寸”,并且说得恰到好处,因为不会说话的人在连续不断的政治运动中都死了。“他虽然活了下来,但从此他便善于欺骗自己和善于欺骗别人。”然而,“语言之外的真实的现实常常搞得他痛不欲生”。他想反抗,却又无能为力,于是,主人公终日处于一种无奈、惆怅、麻木之中,落得只对性感兴趣,以肉欲的释放来掩饰他精神的失落和麻木。他一个靠思想和靠精神生活为生、以写作为生的人,只有在纵欲中才能激发一点写作的灵感,就这样无任何精神可言了,对人情世事陷入彻底的麻木和空虚之中了。由此可以看出,小说是通过主人公的性放纵、性堕落来表示对现实政治压迫的不满和反抗的。“完了”是这部小说的关键词,在书中重复出现了11次,并且总是出现在主人公做爱前后。“完了”是主人公最真实的内心自白。显然,他说的“完了”,不是指生命的结束,而是指精神上的终结。他感到自己是不可救药了,对于“那些有恩于我(指主人公)的蹂躏过我的人都无力顾及了,报恩和报仇我都没有力气。在这个世界上我玩得太累!”正因如此,“他经常想到死,死亡成了他的习惯”。虽然“数次死亡没有杀死他的肉体,但已杀死了他感觉幸福的那根神经”。就像是“生,对于一些人来说仅仅是一种习惯,一种惰性”一样,他已无力去死,“习惯”了受苦受难,“习惯”了“死亡”。这里作者想说明的是这些恶性循环的“习惯”把主人公推向了虽生犹死的深渊。
张贤亮通过《习惯死亡》这部小说无情地剖析了人的灵魂堕落的过程,他通过“性”这一最能代表人的特征的视角为我们呈现了这一“人的过程”。小说中的主人公无法承受其生活的庸俗和虚伪,想要反抗又明知无路可走,就甘愿以堕落来表示反抗,寻求解脱,渴望再生。正是在这一点上张贤亮对堕落人性的揭露超越了他以前的作品,使他又一次成为当代作家中的先行者。
张贤亮,1936年12月生于南京,祖籍江苏盱眙县。1955年从北京移民到宁夏,先当农民后任教员,1957年因发表长诗《大风歌》被错划为“右派分子”,“劳动改造”22年之久。1979年平反,重新执笔。代表作有:短篇小说《灵与肉》、《邢老汉和狗的故事》、《肖尔布拉克》、《初吻》等;中篇小说《河的子孙》、《浪漫的黑炮》、《绿化树》、《青春期》、《中国文人的另一种思路》等;长篇小说《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习惯死亡》、《我的菩提树》、《壹亿陆》以及文学性政论随笔《小说中国》等。曾三次获得国家级小说奖,多次获得全国性文学刊物奖,有9部小说被拍成电影和电视剧,作品被译成32种文字在世界各国出版发行。1993年9月21日创办宁夏华夏西部影视城有限公司。曾担任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宁夏文联主席兼宁夏作家协会主席。从1983年开始,连任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第十届全国委员会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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