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小孩子,
偶然在海舟上遇见了。
谈笑的资料穷了之后,
索然的对坐,
无言的各起了乡愁。
记否十五之夜,
满月的银光
射在无边的海上。
琴弦徐徐的拨动了,
生涩的不动人的调子,
天风里,
居然引起了无限的凄哀?
记否十七之夜,
浓雾塞窗,
冷寂无聊。
角儿里相挨的坐着——
不干己的悲剧之一幕,
曼声低诵的时候,
竟引起你清泪沾裳?
“你们真是小孩子,
已行至此,
何如作壮语?”
我的朋友!
前途只闪烁着不定的星光,
后顾却望见了飘扬的爱帜。
为着故乡,
我们原只是小孩子!
不能作壮语,
不忍作壮语,
也不肯作壮语了!
该诗写于1972年。余光中的祖籍是福建永春,他于1949年离开大陆去台湾。当时由于政治原因,台湾和大陆长时间的隔绝,致使余光中多年没有回过大陆。他一直思念亲人,渴望祖国的统一和亲人的团聚。在强烈的思乡之情中,诗人在台北厦门街的旧居内写下了这首诗。
写完《惆怅》两天之后,冰心又写下了另一首怀乡的抒情诗《乡愁》。
在结构上,《乡愁》不像《惆怅》那样讲究,但较《惆怅》更为流畅自然。这首诗以叙事型的句式开篇:
“我们都是小孩子,
偶然在海舟上遇见了。”
海舟上偶然相遇,提供了地点、环境,“都是小孩子”,表明了抒情主人公的身份、年龄,因此有了这两个条件,“谈笑的资料穷了之后,”才出现“索然的对坐,/无言的各起了乡愁”的场面。
这场面无疑是很动人的。
这不是那种“为赋新词强说愁”,也不是触景生情的那种愁,恰恰是小孩子,才有可能在谈笑之后,猛然忆及海舟上的现实场面,内心方涌起无尽的乡愁。
请看他们又是怎样回味自己旅途生活的:十五之夜弹拨琴弦,天风里引发无限凄哀,分明是乐极生悲;十七之晨浓雾塞窗,不干己的一幕悲剧,竟引起抒情主人公的“清泪沾裳”。
这时,有长者来发话了:
“你们真是小孩子,
已行至此,
何如作壮语?”
长者阅尽人间沧桑,已知道审时度势无可无不可的道理,所以在“小孩子”悲苦的情绪中施以鼓励,希望他们能振作起来,正视面前的现实。“何如作壮语?”为什么不说些豪迈的话来鼓励呢?
不。冰心出面来回答道:我们正因为是率真的小孩子,才不顾掩饰自己的真情实感,该哭当哭,该笑当笑,既然“前途只闪烁着不定的星光”,为着故乡,我们“不能作壮语,/不忍作壮语,/也不肯作壮语了!”
这是地道的冰心式的回答,坦诚、爽快,不为自己的乡愁流露而后悔,也不去硬充成熟者作壮语,爱就是爱,愁就是愁,既然前提“我们都是小孩子”,童言无忌,童心无碍,为故乡流泪又算什么?!
中间两段为“小孩子”之间的对话,一种回忆的氛围,诗人借拨不动的琴弦、塞窗的浓雾两个意象来表现,最后又让“清泪沾裳”这一典型动作来强化乡愁。由此才引出了旁观者的指点。这种过渡是十分必要的,无此,冰心《乡愁》一诗的最后无法升华成曼妙回声,我甚至怀疑“你们真是小孩子,/已行至此,/何如作壮语?”三行诗系冰心内心深处的另一种声音,她在乡愁中企图寻找解脱的方法,便借长者的旁白来实行。结果诗人很快又回到正常的自我,角度一换,从容向“我的朋友”道出了真正的思考。
值得一提的是尾段中两句排比得比较工整的诗:“前途只闪烁着不定的星光,/后顾却望见了飘扬的爱帜。”这是全诗的诗眼,“飘扬的爱帜”自然是远方的母爱之旗,在茫茫海洋中给诗人以引导与召唤,使她在闪烁不定的前途星光中,看见母亲的期待的目光,这种力量敦促诗人投入生活,鼓起勇气面对现实。
当然,诗人不肯、不忍、亦不能作壮语,但实际上我们却从诗的字里行间读出了这种毅然决然的感触。
前途是什么在等待?不知道。
脚下的一艘动荡不止的海船,船上是一群求学的游子,这实际上是五四运动之后整个中国知识分子的形象,求索真理,离乡背井,祖国和母亲以一种巨大的期待在盼望着。冰心的《乡愁》表面写一种游子情思,内心无疑是充满着豪壮的。
“难酬蹈海亦英雄”(周恩来语),我以为是很形象地表达了二十年代初期中国青年知识分子心态的,用来诠释冰心的这首《乡愁》,有异曲同工之妙。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李朝全:乡愁是道不尽的、写不完的,从小时候到成年再到如今,乡愁始终与自己的童年、母亲、爱人和故乡联系在一起,因为有所思、所念的在那里,那里便是自己的故乡 故乡永远牵引着游子的思绪和想念,然而,那道浅浅的海峡,却生生阻断了这种思念为乡愁所困的诗人,其情何以堪?唯有击筑引吭,慷慨而歌,留下了这首脍炙人口的诗篇。(《诗歌百年经典 1917-2015》)
扬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叶橹:这是一首写乡愁的诗,诗里把“乡愁”具象化了,而且运用得十分巧妙。其巧妙之处在于,他紧紧地围绕着人生几个阶段中最具特征的一些行为来表现乡愁。譬如小时候的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把“邮票”作为乡愁的代号,不仅印象深刻,而且极易理解。诗的最后一节,可以说是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形成的乡愁,那“一湾浅浅的海峡”把“我”和“大陆”隔开,是民族悲剧所造成的。撇开政治性的因素不谈,仅从乡愁的难以消除的角度,诗的情绪也似乎隐隐地透露出一种希望国家统一民族团结的愿望。由政治原因而造成的国家分裂的局面,诗人是无可奈何的,但是诗人作为华夏子孙的内心愿望,却代表了绝大部分中国人的心愿。相信这一天必定会到来的。(《中国现代诗歌名篇赏析》)
安阳师范学院教授杨景龙:这些乡愁诗的抒情主体,既是在思念亲人和家乡,又是在思念大陆和祖国。屈原式的乡愁和国爱,谱写出余光中诗歌的宏大交响乐曲的和旋律。他的名篇《乡愁》便是把乡愁主题所包含的亲情、爱情、乡情和祖国情融合为一。语言虽然浅白,内涵却极为厚重。加之在形式上采用了由《诗经》作品确立的具有”原型”意味的复沓章法,更使这首诗易于流传。(《蓝墨水的上游:余光中与屈赋李词姜词》)
《乡愁》曾被选入语文出版社中学语文教科书、人民教育出版社中学语文教科书。
余光中(1928~2017),祖籍福建永春。1947年就读于金陵大学外文系,翌年转入厦门大学。同年随父母去香港,次年到台湾。1952年从台湾大学外文系毕业。1957年主编《蓝星》周刊。1959年获美国爱荷华大学艺术硕士。主编《现代文学》及《文星》。1974年至1985年任香港中文大学中文系教授。1985年返台任教。已出版诗集《在冷战的年代》《白玉苦瓜》《天狼星》《紫荆赋》《守夜人》等。
本文发布于:2022-10-29 23:39:17,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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