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然者,葵丘濮上人,姓辛氏,名文子。其先,晋国亡公子也,(《意林》引脱“亡”字,据《史记》集解补,《御览》引作“晋三公子”)博学无所不通。(《意林》引无此句,据《御览》补。)为人有内无外,形状似不及人,少而明,学阴阳,见微而知著。(案〈文选·阮元瑜为曹公作书与孙权〉注引“见微知著”四字)其行浩浩,其志泛泛(洪迈《容斋续笔》作“沉沉”),不肯自显诸侯,阴所利者七国,天下莫知,故称曰计然。时遨游海泽,号曰“渔父”,尝南游越(《意林》引无此句,据《史记》集解补。),范蠡请见越王(案《史记》集解,《文选》注,《太平御览》引作“尝南游越,范蠡师事之”。),计然曰:“越王为人鸟喙,不可与同利也。”(马总《意林》卷一。裴骃《史记》集解引至“公子也”下接“尝南游越,范蠡师事之”,《文选·曹子建求通亲亲表》李善注引略同,《史记》集解无“姓辛氏名文子”句,有“称曰计然”句,按二书所引“师事”句盖约下文意。《太平御览》卷九百二十四引作“计然者,蔡邱濮上人,晋三公子,姓辛氏,名文子,博学无所不通”。)范蠡知其贤,卑身事之,请受道,藏于石室,乃刑白鹬而盟焉。(《太平御览》九百二十四)
今译
计然,春秋葵丘濮上人,姓辛,字文子。早先是晋国流亡的贵族。他博学多才,天文地理无所不通。但是外表貌似平庸、愚钝,但自小非常好学,通览群书。就像人们常说的大智者若愚。时常观察学习大自然,善于从事物刚开始发生露出倪端时,就能知道事物的发展规律,知道别人的想法。
因为他品行刚直,酷爱山水,常泛舟出游。而不肯主动游说,自荐于诸侯,所以尽管才冠当世,却不为天下人知。所以称做计然。因为他经常遨游山海湖泽,因此又号称渔父。曾经在南游到越国的时候,收范蠡为徒。范蠡曾经想将他推荐给越王,但他却对范蠡说: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荣乐。范蠡由此更深深的敬佩他,更尊敬他,虚心向他学习。
四库总目纲要文子是老子的弟子,与孔子同时,为《文子》(《通玄真经》)一书作者。文子学道早通,游学于楚。楚平王孙白公胜曾向他询问“微言”。后又游学到齐国,彭蒙、田骈、慎到、环渊等皆师事之,形成齐国的黄老之学。常游于海泽,越大夫范蠡尊之为师,授范蠡七计。范佐越王勾践,用其五而灭吴。
《汉书·艺文志》道家类著录《文子》九篇,班固在其条文下只注明:“老子弟子,与孔子同时”范蠡师事于计然,在秦汉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是广为流传的,从秦汉至宋元,都有史料可以证明。今我们所能看到的最早相关史料,当属《太平御览》卷404所引太史公《素王妙论》中的一段话:“计然者,蔡(葵)丘濮上人,其先晋国公子也,姓辛氏,字文,尝南游越,范蠡师事之。”《史记·货殖列传》载:“昔者越王勾践困于会稽之上,乃用范蠡、计然。”刘宋裴禀《史记集解》引徐广曰:“计然者,范蠡之师也,名研,故谚曰‘研、桑心稴’。”裴禀又引《范子》所载以为佐证:“计然者,葵丘濮上人,姓辛氏,字文子,其先晋国亡公子也。尝南游于越,范蠡师事之。”北魏李暹作《文子注》,传曰:“姓辛,葵丘濮上人,号曰计然。范蠡师事之。本受业于老子,录其遗言为十二篇。”宋人南谷子杜道坚《通玄真经缵义序》:“文子,晋之公孙,姓辛氏,名钘,字计然,文子某号,家睢葵丘,属宋地,一称宋钘(读作jian,平声),师老子学,早闻大道,著书十有二篇,曰《文子》。”
文子的思想后来影响了墨子,主要表现三方面。其一,文一了以无私兼爱释仁,这一点为墨子所接受,兼爱成了墨子思想的核心。其二,知贤、爱贤、尊贤、敬贤、乐贤与尚贤。其三,节用。俭是老子的三宝之一。
总之,文子是老子的弟子无疑,与孔子同时年龄小于孔子。他虽学习了各家学说,但经过自己的融会贯通,遂别生新义,乃过所承。世称文子勤学苦练,故得道尤高,而卒归本于老子。王充曾称:“老子、文子,似天地者也。”对他极推崇。文子学道早通,游学于楚。楚平王孙白公胜曾向他询问“微言”。后又游学到齐国,把道家兼融仁义礼的思想带到齐国,彭蒙、田骈、慎到、环渊等皆为其后学,形成齐国的黄老之学。后来文子又到南方的吴越游历,隐居在吴兴馀英禺山,不知所终,或云成仙而去。
按李定生的考证,文子是老子弟子,文子曾问学于子夏和墨子(约公元前470一前381),年少于孔子,卜商、子夏(前507一?)同时。游于楚,曾与白公胜(?一前479)对话。后至齐,齐国隐士彭蒙从而师之,后来彭蒙之徒田骈、慎到皆学黄老道德之术,因而文子可以说是黄老学之祖(李定生,1994,PP.438—449)
从现有的文献看,道家的传播大体可分为南北两大方面。北方方面又分为以三晋之地的文子一支和齐国的黄老学派一支与列子学派一支,其共同特点是以“道”为根本重建人文世界,具有“入世”倾向。南方一系则为庄子代表,发展《老子》去“欲”之说,进而将“长生久视”的取向扭转为精神的自由亦即“逍遥”,表现出明显的“出世”倾向。
北方系的三晋的一支有《文子》一书。过去因柳宗元的质疑与非毁普遍认为《文子》是伪书,是后人摘抄《淮南子》凑成的篇章。1981年在河北省定州市八角廊西汉墓葬中出土竹简中有《文子》,经整理于1995年公布①。竹简共227枚2700余字。竹简的出土,使古本《文子》的面目大体地浮出历史水面。与郭店本《老子》显示的老子之学的基本倾向一致,《文子》主要从《老子》的无为、尚虚、贵柔及主在人后的宗旨出发,推阐出一番道家的治世之道。
古本《文子》假托周平王与文子对话。学者认为,这不是无谓的设辞,文子是晋人,而且是史官出身,他的学术背景正以三晋的史学为背景,这与我们对老子学术背景认识有一致处。而且,据魏启鹏先生考察,睡虎地出土的秦代竹简《为吏之道》中,即含有文子之学的内容,即是说文子之学在北方的影响直至秦国。
《文子》的首篇《道原》即开宗明义地解释老子“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的“道”说:“夫道者,高不可极,深不可测,苞裹天地,禀受无形,原流泉浡,冲而不盈,浊以静之徐静,施之无穷,无所朝夕,表之不盈一握,约而能张,幽而能明,柔而能刚,含阴吐阳,而章三光;山以之高,渊以之深,兽以之走,乌以之飞,麟以之游,凤以之翔,星历以之行,以之取存,是天地万物的起源。道先天地而生,窈冥无形,浑而为一,一分为天地,轻清者为天,重浊者为地,四时阴阳亦依此而生,万物乃得以生存活动。因此道是自然的究竟根本,自然万物皆循道而行。“生物而不有,成化而不宰,万物恃之而生,莫之知德,悖之而死,莫之能怨。”道无形无状,无所不包,无处不在。道也是气,“阴阳陶冶万物,皆乘一气而生。”
道是构成宇宙万物的原始材料,德是万物各得于道的一部分,蓄养成长为具体事物,道与德相辅相成。道是万物的主宰,以无为方式生养了万物,道使万物生长,而德使万物繁殖。道是整体,德是部分。《文子》中的《道德》、《上德》、《下德》诸篇都论述了道与德的问题。认为“天道为文,地道为理,一为之和,时为之使,以成万物,命之曰道,大道坦坦,去身不远,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物,其德不绝。天覆万物,施其德而养之,与而不取,故精神归焉;与而不取者,上德也,是以有德。高莫高于天也,下莫下于泽也,天高泽下,圣人法之,尊卑有叙,天下定矣。地载万物而长之,与而取之,故骨骸归焉;与而取者,下德也,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道亦是自然规律。“道者,物之所道也,”是阴阳陶冶而变化万物的必由之路。因此他又认为:“道者一立而万物生矣。故一之理,施于四海,一之嘏,察于天地……万物之总,皆阅一孔,百事之根,皆出一门。”“天地运而相通,万物总而为一,能知一则无一之不知,不能知一即无一之能知也。”因此,“万物变化,合于一道。”
《文子》对老子的无为思想也进行了发挥,认为无为并非绝对消极的不动,而是排除主观偏见,按规律办事,指出“所谓无为者,非谓其引之不来,推之不往,迫而不应,感而不动,坚滞而不流,卷握而不散也,谓其私志不入公道,嗜欲不枉正术,循理而举事,因资而立功,推自然之势也。”也就是要顺应自然规律而成事。
确立了“道”是物质的生成本源后,即发现了天地间最深微的奥妙,认为道不仅是物之所原,而且也可以导引向人事,为人之所由。《九守》篇中即多处论到养生之道。他指出:“夫人所以不能终其天年者,以其生生之原。夫唯无以生为者,即所以得长生。”以为极力追求物质利益,纵情于声色,则不得终其天年,只有不追求这些东西,淡泊名利者,才可长生。又曰:“所谓圣人者,因时而安其位,当世而乐其业,夫哀乐者德之邪,好憎者心之累,喜怒者道之过,故其生也无行,其死也物化,静则与阴合德,动则与阳同波。”以为圣人,即得道之人不贪求荣华富贵,依据自己所处的时代安居乐业,没有喜怒憎恨等情绪扰乱道的修行,因此他的生死都符合自然的规律,与万物变化一样。
《文子·九守》的宇宙生成模式“一→天地→四时→阴阳→人虫→刚柔→万物”
老子的理论追求是救世。为救世,老子先必须对社会现实子以剖析和批判;为了救世,老子要求人们超越不合理的现实社会制度向大道回归,从天道的高度救世。文子沿着老子救世的道路吸取他的救世方法,发展了老子思想中积极入世成分,同时又给予后来的墨家、法家、阴阳家以积极的影响。
老子针对孔子不懂大道而嗜谈仁义的做法,主张“绝仁弃义”,认为只有“绝仁弃义”才能“.民复孝慈”。孝是一种血亲之情,慈是发自内心的爱人之情。孔子也主张“仁者爱人”,但又说“克己复礼归仁”。如此,孔子的爱人服从于礼的等级制度,这就不合大道。
不以大道为本的仁义,就违背了人的孝慈之本性。文子深谙老子的思想,他认为“仁莫大于爱人”,“兼爱无私”(《文子·道德》),以兼爱反对有差等的爱,因为兼爱体现了“天道无亲”这个意义上。大道的众爱是没有等级的。
文子以为,得道之人是可以达到不为是非左右的境界的,在生活中可以超越一切相对事物,从而得到一种超然的自由。《文子·道厚》曰:“真人者,知大己而小天下,贵治身而贱治人,不以物滑和,不以欲乱情,隐其名姓,有道则隐,无道则见,为无为,事无事,知不知也。怀天道,包天心,嘘吸阴阳,吐故纳新,与阴俱闭,与阳俱开,与刚柔卷舒,与阴阳俯仰,与天同心,与道同体,无所乐,无所苦,无所喜,无所怒,万物玄同,无非无是。”又称:“天下是非无所定,世各是其所善,而非其所恶,夫求是者,非求道理也,求合于己者也,非去邪也,去迩于心者,公吾俗择是而居之,择非而去之,不知其所谓是非也。……故通于道者如车轴,不运于己,而与?殳致于千里,转于无穷之原也;故圣人体道反至,不化以待化,动而无为。”这就是要达到一种逍遥无为的境界,超脱一切荣辱得失的思虑,容身于自然,从而获得至道。
“道”也是统治者必由之路,“圣人所由曰道”。“夫道,无为无形,内以修身,外以治人,功成事立,与天为邻,无为而无不为。”统治者要能很好地进行统治,就要修己体道。又曰:“故圣人不以事滑天,不以欲乱情,不谋而当,不言而信,不虑而得,不为而成,是以处上而民不重,居前而人不害,天下归之,奸邪畏之,以其无争于万物也,故莫敢与之争。”主张不用人事或贪欲等来破坏自然规律,要按道为政,不用谋略欺诈,不加重人民负担,由此争取人民的拥护,争取政治上的胜利。文子还注重“得人心”的统治方法,称:“能强者,必用人力者也,能用人力者,必得人心者也,能得人心者,必自得也,自得者,必柔弱者。”
即得道者其德柔弱,用柔弱容众,可以以柔克刚。又称:“用众人所爱,则得众人之力,举众人之所喜,则得众人之心,故见其所始,而知其所终。”“得众人之力者即无不胜也,用众人之力者乌获不足恃也。”“积力之所举则无不胜也,众智之所为则无不成也。千人之众无绝粮,万人之群无废功。”这是论述得众人之力来统治才可以无往不胜,才可以成事,而要得众人之力,就须顺民心,即要“用众人所爱”,“举众人之所喜”。他认为:“故云上德者天下归之,上仁者海内归之,上义者一国归之,上礼者一乡归之,无此四者,民不归也,不归用兵,即危道也。”他这种对于政治的看法,即加入了仁、义、礼的内容,与老子学说稍有不同。
此外,《文子》指出“阳中有阴,阴中有阳。”并肯定对立双方可以转化,指出“阳气盛变为阴,阴气盛变为阳。”“天道极即反,盈则损,物盛则衰,日中而移,月满则亏,乐终而悲。”
《文子》
《文子》成书后,在秦初即遭到禁毁。秦吞并六国,建立封建君主制的中央集权统治后,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权,秦始皇采纳丞相李斯的意见,施行文化箝制政策,公元前213年,下令没收并焚毁诗、书、百家语及秦纪以外的历史书。《文子》亦在被禁毁之列。汉朝建立统治后,公元前124年,汉武帝刘彻因见“书缺简脱”,下诏“广开献书之路”,被秦禁毁之书才又逐渐面世。《文子》也在此时又得到了流传。《汉书·艺文志》将之著录于“道家”一类。唐代尊崇道教,《文子》也得到重视,不断有人为之作注,并且被太宗诏改书名为《通玄真经》,可见其地位。但隋唐以后,随着道教在与佛教的斗争中失去优势地位,《文子》也曾渐湮没,对它的研究亦颇为冷清。
《文子·上德》篇有明显的《易传》特色。《上德》解易与《彖》、《象》为同一思想脉络的发展。
《文子》一书阐明了文子的哲学思想,它发展了道家的学说,同时又吸收了同期其它学派的某些思想,进一步完善了老子的学说,在中国古代哲学史上占有重要之地。
《文子》主要解说老子之言,阐发老子思想,继承和发展了道家“道”的学说。明朝宋濂称:“子尝考其言,一祖老聃,大概道德经之义疏尔。”元代吴金节也称:“文子者,道德经之传也。”都说明了《文子》的主旨内容。
《隋书·经籍志》
《隋书·经籍志》著录《文子》十二篇。唐柳宗元认为《文子》这本书是夹杂抄袭了儒、墨、名、法诸家语句,来解释《道德经》,故称之为“驳书”。由于柳宗元的影响前人皆认为今本系汉唐之间的伪书,或认为抄袭《淮南子》的西汉后期作品,敢于发声为文子翻案的几乎没有。但是1973年河北定县40多号汉墓出土的竹简中,有《文子》的残简,其中与今本《文子》相同的文字有6章,不见于今本的还有一些内容,或系《文子》的佚文,但确证了《文子》一书的存在,为西汉时已有的先秦古书。文子在唐代时与老子、庄子并重,天宝元年唐玄宗诏封文子为“通玄真人”,诏改《文子》为《通玄真经》,与《老子》、《庄子》、《列子》并列为道教四部经典。
对《文子》进行整理研究的,有《通玄真经》默希子注,十二卷;宋朱并注,七卷,(八卷以下已佚);元杜道坚《文子缵义》,十二卷;清钱熙祚《文子校勘记》,俞樾《俞楼杂纂读文子》。现今流传的版本有:《正统道藏》十二卷本;《通玄真经赞义》十二卷本;《道藏》七卷本;《道藏辑要》本;《四部丛刊》缩印《通玄真经》十二卷本;《四部备要》本等。
今本《文子》分十二篇八十八章。十二篇分别为:一、道原,二、精诚,三、九守,四、符言,五、道德,六、上德,七、策明,八、自然,九、下德,十、上仁,十一、上义,十二、上礼。
《通玄真人颂咏》
唐·吴筠:
通玄贵阴德,利物非市朝。
悠然大江上,散发挥轻桡。
已陈缁帷说,复表沧浪谣。
灭迹竟何往,遗文独昭昭。
文子缵义十二卷(永乐大典本)
元杜道坚撰。道坚字南谷,当涂人。武康计筹山升元观道士也。其始末无考。是书诸家书目亦罕著於录,惟考牟巘《陵阳集》有为道坚所作序。又别有计筹?真率录序,称同微先生常主升元观席,德寿宫锡之宝翰,至 今岁某甲道坚实来。上距祖君十二化,然才百年云云。案自高宗内禅居德寿宫时,下至景定壬戌,正一百年,则道坚当为理宗时人,而李道纯《久和集》序乃道坚所作,题大德丙午,则入元久矣。《文子》一书,自北魏以来,有李暹、徐灵府、朱元三家注,惟灵府注仅存,亦大半阙佚。道坚因所居计筹山有文子故迹,因注其书。凡自为说者题曰缵义,其馀裒辑众解,但总标曰旧说,不著姓名,颇嫌掠美。然杜预《左传集解》先有此例,朱子注四书已用之,亦无责於道坚也。自元以来,传本颇稀,独《永乐大典》尚载其文。其精诚、符言、上德、下德、微明、自然、上义七篇,首尾完备,惟道原、九守、道德、上仁、上礼五篇,原本失载。或修《永乐大典》之时已散佚不完欤?今检校原目次第,排录成帙,所阙之五篇,亦仍载其原文。厘为十有二卷,仍符隋、唐志《文子》旧数。书中字句与世传明代道潜堂刊本多所同异,其间文义两通者不可胜举。其显然讹脱者,如符言篇求为而宁,求为而治句,明刊本作无为,与上下文义全反;又知言不知上也,不知言知病也四句,明刊本无言字,於义难通;又时之去不可追而援也句,明刊本追字作足;又内在已者得句,明刊本内字作则;又夫气者可以道而制也句,明刊本夫字作二;又微明篇圣人见福於重关之内句,明刊本见字作先;又微言篇奇伎逃亡句,明刊本逃亡作天长;均讹误不可解。当以此本为正。又符言篇故能以众不胜成大胜者,惟圣者能之二句,明刊本脱下一句;又能成王者必德胜者也句,明刊本脱德字;又上义篇故天下可一也句,明刊本一字下衍人字;此类甚多,皆可以证传刻之误。盖道坚生当宋季,犹见诸家善本,故所载原文,皆可正後来讹误,不但注文明畅,足以宣通疑滞也。
----出《四库总目提要》
《内经》
计然内经上
昔者,越王句践既得反国,欲阴图吴,乃召计倪而问焉,曰:“吾欲伐吴,恐弗能取!山林幽冥,不知利害所在。西则迫江,东则薄海,水属苍天,下不知所止。交错相过,波涛浚流,沈而复起,因复相还。浩浩之水,朝夕既有时,动作若惊骇,声音若雷霆。波涛援而起,船失不能救。未知命之所维。念楼船之苦,涕泣不可止。非不欲为也!时返不知所在,谋不成而息,恐为天下咎。以敌攻敌,未知胜负!大邦既已备,小邑既已保,五谷既已收;野无积庾,廪粮则不属,无所安取,恐津梁之不通,劳军纡吾粮道!吾闻先生明于时交,察于道理,恐动而无功,故问其道。”
计倪对曰:“是固不可。兴师者必先蓄积食、钱、布帛,不先蓄积,士卒数饥,饥则易伤。重迟不可战,战则耳目不聪明,耳不能听,视不能见,什部不能使;退之不能解,进之不能行。饥馑不可以动,神气去而万里。伏弩而乳,郅头而皇皇,强弩不彀,发不能当。旁军见弱,走之如犬逐羊。靡从部分,伏地而死,前顿后僵。与人同时而战,独受天之殃。未必天之罪也,亦在其将。王兴师以年数,一旦而亡,失邦无明,筋骨为野。”越王曰:“善。请问其方。吾闻先生明于治岁,万物尽长,欲闻其治术,可以为教常,子明以教我,寡人弗敢忘。”计倪对曰:“人之生无几,必先忧积蓄,以备妖祥。凡人生或老、或弱、或强、或怯。不早备生,不能相葬。王其审之,必先省赋敛,劝农桑,饥馑在问。或水或塘,因熟积储,以备四方。师出无时,未知所当,应变而动,随物常羊。卒然有师,彼日以弱,我日以强,得世之和,擅世之阳,王无忽忘,慎无如会稽之饥,不可再更,王其审之。尝言息货,王不听臣,故退而不言,处于吴楚越之间,以鱼三邦之利,乃知天下之易反也。臣闻君自耕,夫人自织,此竭于庸力,而不断时与智也。时断则循,知断则备,知此二者,形于体,万物之情,短长逆顺,可观而已。臣闻炎帝有天下,以传黄帝。黄帝于是上事天、下治地;故少昊治西方,蚩尤佐之,使主金;玄冥治北方,白辨佐之,使主水;太皞治东方,袁何佐之,使主木;祝融治南方,仆程佐之,使主火;后土治中央,后稷佐之,使主土。并有五方,以为纲纪。是以易地而辅,万物之常。王审用臣之议,大则可以王,小则可以霸,于何有哉!”越王曰:“请问其要!”计倪对曰:“太阴,三岁处金则穰,三岁处水则毁,三岁处木则康,三岁处火则旱。故散有时积,籴有时领。则决万物,不过三岁而发矣。以智论之,以决断之,以道佐之。断长续短,一岁再倍,其次一倍,其次而反。水则资车,旱则资舟,物之理也。天下六岁一穰,六岁一康,凡十二岁一饥,是以民相离也。故圣人早知天地之反,为之预备。故汤之时,比七年旱而民不饥;禹之时,比九年水而民不流。其主能通习源流,以任贤使能,则转毂乎千里,外货可来也;不习则百里之内,不可致也。人主所求,其价十倍;其所择者,则无价矣。夫人主利源流,非必身为之也。视民所不足及其有余,为之命以利之,而来诸侯,守法度,任贤使能,偿其成事,传其验而已。如此则邦富兵强而不衰矣。
群臣无空恭之礼、淫佚之行,务有于道术。不习源流,又不任贤使能,谏者则诛,则邦贫兵弱刑繁,则群臣多空恭之礼、淫佚之行矣。夫谀者反有德,忠者反有刑,去刑就德,人之情也。邦贫兵弱致乱,虽有圣臣,亦不谏也,务在谀主而已矣。今夫万民有明父母,亦如邦有明主;父母利源流,明其法术,以任贤子,徼成其事而已,则家富而不衰矣。不能利源流,又不任贤子,贤子有谏者憎之,如此者,不习于道术也。愈信其意而行其言,后虽有败,不自过也。夫父子之为亲也,非得不谏,谏而不听,家贫致乱,虽有圣子,亦不治也,务在于谀之而已。父子不和,兄弟不调,虽欲富也,必贫而日衰。”
越王曰:“善。论事若是其审也。物有妖祥乎?”计倪对曰:“有。阴阳万物,各有纪纲。日月星辰,刑德变为吉凶,金木水火土更胜,月朔更建。莫主其常,顺之有德,逆之有殃。是故,圣人能明其刑而处其乡,从其德而避其衡。凡举百事,必顺天地四时,参以阴阳,用之不审,举事有鞅。人生不如卧之顷也,欲变天地之常,数发无道,故贫而命不长。是故,圣人并苞而阴行之,以感愚夫。众人容容,尽欲富贵,莫知其乡。”
越王曰:“善。请问其方。”计倪对曰:“从寅至未,阳也。太阴在阳,岁德在阴,岁美在是。圣人动而应之,制其收发。常以太阴在阴而发,阴且尽之岁,亟卖六畜货财,聚棺木,以应阴之至也。此皆十倍者也,其次五倍。夫有时而散,是故圣人反其刑,顺其衡,收聚而不散。”
越王曰:“善。子何年少于物之长也。”计倪对曰:“人固不同,惠种生圣,痴种生狂。桂实生桂,桐实生桐。先生者未必能知,后生者未必不能明。是故,圣主置臣,不以少长。有道者进,无道者退。愚者日以退,圣者日以长。人主无私,赏者有功。”
越王曰:“善。今岁比熟,尚有贫乞者,何也?”计倪对曰:“是故不等,犹同母之人,异父之子,动作不农术,贫富故不等。如此者,积负于人,不能救其前后,志意侵下,作务日给,非有道术,又无上赐,贫乞故长久。”
越王曰:“善。大夫佚同若成,尝与孤议于会稽石室,孤非其言也。今大夫言独与孤比,请遂受教焉。”计倪曰:“籴石二十则伤农,九十则病末。农伤则草木不辟,末病则货不出。故籴高不过八十,下不过三十。农末俱利矣。故古之治邦者,本之货物,官市开而至。”越王曰:“善。”计倪乃传其教而图之,曰:“审金木水火,别阴阳之明,用此不患无功。”越王曰:“善。从今以来,传之后世,以为教。”乃着其法,治牧江南,七年而禽吴也。
甲货之户曰粢,为上物,贾七十。乙货之户曰黍,为中物,石六十。丙货之户曰赤豆,为下物,石五十。丁货之户曰稻粟,令为上种,石四十。戊货之户曰麦,为中物,石三十。己货之户曰大豆,为下物,石二十。庚货之户曰穬,比蔬食,故无贾。辛货之户曰菓,比蔬食,无贾。壬癸无货。(《越绝书·越绝计倪内经》)
计然内经中
越王句践十年二月,越王深念远思侵辱于吴,蒙天祉福,得越国。群臣教诲,各画一策,辞合意同,句践敬从,其国已富。
今译:
越王句践十年二月,越王回忆起以前因与吴国交战,战败求和。在吴国受羞辱的日子。幸运的是,得到上天的眷顾,使自己能够返回越国。得到大臣们积极出谋献策和辅佐,而越王对于大臣的所献的计谋,没有一个不认真考虑的。只要是有用的,可以实施的。都一一照办了。于是,越国越来越富强了。
反越五年,未闻敢死之友。或谓诸大夫爱其身、惜其躯者,乃登渐台,望观其臣有忧与否。相国范蠡、大夫种、句如之属俨然列坐,虽怀忧患,不形颜色。
今译:
回到越国已经五年了,没有看到想讨伐吴国为越王洗雪耻辱的大臣。是不是大臣们爱惜他们的生命和荣华富贵。于是,把大臣们指集到淮阳宫,来观察大臣们是不是忧国忧民。相国范蠡、大夫文种整齐的做在也其中,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急于报仇雪恨的样子来。
越王即鸣钟惊檄而召群臣,与之盟,曰:“寡人获辱受耻,上愧周王,下惭晋、楚。幸蒙诸大夫之策,得返国修政,富民养士。而五年未闻敢死之士、雪仇之臣,奈何而有功乎?”群臣默然,莫对者。越王仰天叹曰:“孤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今孤亲被奴虏之厄,受囚破之耻,不能自辅,须贤任仁,然后讨吴。重负诸臣,大夫何易见而难使也?”
今译:
越王于是命人敲钟并发布圣旨召集大臣一起来商议,说:我受到吴国的羞辱,上对不起周王,下没有脸面对晋、楚国的各国诸侯。承蒙各位的出谋划策,得回到祖国并积极治理国家,已经准备了五年了,人民富裕了,士兵强悍了。在这五年里,没有听到有谁想要报仇雪恨。难道真的没有人为我分忧吗?大臣们还是不说话,没有什么反应。越王于是仰天长叹,我听说让大王忧虑,是做大臣的耻辱;而大王遭到侮辱,从臣子的应该自尽以谢天下。我亲自遭受被俘虏的灾难,遭受被囚的耻辱。没有办法,需要借助各位人才的帮助,讨伐吴国,洗雪耻辱。各位都是我为之托付国家的国家重臣,难道真是看到困难和危险就放弃不做?
于是计倪年少官卑,列坐于后,乃举手而趋,蹈席而前进曰:“谬哉!君王之言也。非大夫易见而难使,君王之不能使也。”越王曰:“何谓?”计倪曰:“夫官位、财弊、金赏者,君之所轻也;操锋履刃、艾命投死者,士之所重也。今王易财之所轻,而责士之所重,何其殆哉!”
今译:
于是,因为年轻官职小而坐于最后的计倪,举着手走向前说:不是这样的!不是大臣们看到困难和危险就放弃不做,而是时机不到,大王不能那样做。越王说,为什么?计倪回答:官位财币金赏,这些是大王所轻视的;操锋履刃、冲锋陷阵、赴汤蹈火,这些是群臣所重视的。今大王吝财之所轻而责臣之所重,岂不是很荒谬吗?
于是越王默然不悦,面有愧色,即辞群臣,进计倪而问曰:“孤之所得士心者何等?”
今译:
于是,越王不高兴了并且沉默起来,脸上出现了羞愧的神色,随即让大家退朝,单独问计倪:我如何能得大臣们的心。
计倪对曰:“夫君人尊其仁义者,治之门也。士民者,君之根也。开门固根,莫如正身。正身之道,谨左右。左右者,君之所以盛衰者也。愿王明选左右,得贤而已。昔太公,九声而足,磻溪之饿人也,西伯任之而王。管仲,鲁之亡囚,有贪分之毁,齐桓得之而霸。故《传》曰:‘失士者亡,得士者昌。’愿王审于左右,何患群臣之不使也?”
今译:
计倪回答:“君主尊崇仁义的,是治理天下的方法。大臣和百姓则是君主治理天下的根本所在。君主是否得道,国家是否能够兴旺,关键在于大王是否能明选左右,任贤使能。在古代,太公乃囗溪之畔的饥饿之人,西伯任用他而得以王天下;管仲,此人是鲁国逃亡的囚徒,又有贪财的不好名声,齐桓公得到他而能称霸诸侯。《左传》曾曰:‘失士者亡,得士者昌’。愿大王审视左右,任人是否得当?”
越王曰:“吾使贤任能,各殊其事。孤虚心高望,冀闻报复之谋。今咸匿声隐形,不闻其语,厥咎安在?”计倪曰:“选贤实士,各有一等。远使以难,以效其诚;内告以匿,以知其信;与之论事,以观其智;饮之以酒,以视其乱;指之以使,以察其能;示之以色,以别其态。五色以设,士尽其实,人竭其智。知其智,尽实,则君臣何忧?”
今译:
越王觉得计倪之言,不无道理,可是又觉得在任贤使能上也没有什么疏漏之处,于是问计倪道:“在选才用贤上,职责清楚,都能胜任,我本来对他们寄托厚望;接而,今却都躲着藏着,都不说话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选才用贤,可以通过各种办法进行考察:把人派到遥远的地方办事能知道一个是否忠诚;与人暗地里策划某些秘密,就可以发现一个人是否守信;突然向一个人提问,可以观察他的机智;让一个人喝醉了酒,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定力。一直让人做冗杂的工作,可以看出他有没有临变不乱的才能;用女色试探他,可以观察一个人的节操。用这五种办法考察大臣到底有几斤几两,是上智还是下愚,是草包还是英雄,是酒囊饭袋,还是智勇双全,就能鉴别得一清二楚。
越王曰:“吾以谋士效实、人尽其智,而士有未尽进辞有益寡人也。”计倪曰:“范蠡明而知内,文种远以见外,愿王请大夫种与深议,则霸王之术在矣。”
今译:
越王说:我已经做到了量长而用,让大家人尽其财,但今仍然没有让我消灭吴国,报仇雪恨的好计策教我。计倪回答:范蠡长于军事外交方面,设计谋划,当机立断,依阴阳演变之常法,顺天地普存之法则。而文种则熟悉使四境之内,耕织之事,务必使百姓不误农时,乐于其业。希望大王与他们商议,他们必有好的计策献给大王。刚才这种大班哄的办法,是不容易得到深谋远虑大臣的真知灼见。
越王乃请大夫种而问曰:“吾昔日受夫子之言,自免于穷厄之地。今欲奉不羁之计,以雪吾之宿雠,何行而功乎?”大夫种曰:“臣闻:‘高飞之鸟,死于美食;深川之鱼,死于芳饵。’今欲伐吴,必前求其所好,参其所愿,然后能得其实。”
今译:
越王于是召范蠡和文种说:过去在臣吴之时,多亏相国之计,使寡人免于斧钺加身;今有何计策,能使越国尽快报仇雪耻呢?文种回答:我以前听说,高飞之鸟,死于美食;深泉之鱼,死于芳饵。要讨伐吴国,必须先投其所好,遂其心愿。这就叫做: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民间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就是这个道理。
越王曰:“人之所好,虽其愿,何以定而制之死乎?”大夫种曰:“夫欲报怨复雠、破吴灭敌者,有九术。君王察焉?”
今译:
越王说:“投其所好,遂其心愿,如何采取措施而置之于死地?”文种回答:“想报仇雪耻,伐吴灭吴,有九术可行,大王愿意听吗?”
越王曰:“寡人被辱怀忧,内惭朝臣,外愧诸侯,中心迷惑,精神空虚。虽有九术,安能知之?”大夫种曰:“夫九术者,汤、文得之以王,桓、穆得之以霸。其攻城取邑,易于脱屣。愿大王览之。”种曰:“一曰:尊天事鬼以求其福。二曰:重财币以遣其君,多货贿以喜其臣。三曰:贵籴粟槁以虚其国,利所欲以疲其民。四曰:遗美女以惑其心,而乱其谋。五曰:遗之巧工良材,使之起宫室,以尽其财。六曰:遗之谀臣,使之易伐。七曰:强其谏臣,使之自杀。八曰:君王国富而备利器。九曰:利甲兵以承其弊。凡此九术,君王闭口无传,守之以神,取天下不难,而况于吴乎?”越王曰:“善。”(《吴越春秋·句践阴谋外传》)
今译:
越王说:我被羞辱,在内无颜面对大臣,在国家上则不敢面对诸侯,心中迷惑,精神空虚,愁不思饭,耻不安眠,最想听的,就是你们的计谋。文种说:此九术,即使商汤周文王得到,也可以夺取天下;就是齐桓公、秦穆公得到,也可以称霸诸侯。此九术,攻城夺阵,易如反掌,杀伐擒敌,就像脱鞋子一样简单。请大王听我说。一是尊天地敬鬼神,以祈求它们赐福;二是用奇珍异宝迷惑其君王,多用巨额财富行贿收买他们重要的大臣;三是高价购买他们的粮食来降低其储备,根据他们的喜好卖给他们东西来消耗他们的民力;四是送给他们美女、用来迷惑他们君王,扰乱他们的计谋;五是选取能工巧匠,帮他们建浩大工程,以消耗他们的财富;六是帮助阿谀奉承之辈当上他们的官,让我们容易攻打他们;七是过分夸赞尊重他们有能力忠心的大臣,让君主(出于疑心)自己除掉他们;八是使我们国家富强准备精良的武器;九是积极训练军队士兵,等待敌人有机让我们所乘。越王说:说的好,就这么办。
计然内经下
十一年,越王深念永思,惟欲伐吴,乃请计倪,问曰:“吾欲伐吴,恐不能破,早欲兴师,惟问于子。”计倪对曰:“夫兴师举兵,必且内蓄五谷,实其金银,满其府库,励其甲兵。凡此四者,必察天地之气,原于阴阳,明于孤虚,审于存亡,乃可量敌。”
今译:
十一年,越王越来越想迫切的想讨伐吴国。于是,向计倪请教说:我想讨伐吴国,但又恐怕不能取胜,想早点起兵,所以向你请教。计倪回答:大王要想起兵讨伐吴国,必须先要准备充足的粮食,有充足的钱币储备,堆满了粮苍和银库,当打仗的时候,可以用钱粮来激励士兵。要做到这些,必须要知道自然客观规律的变化,鼓励生产,积累财富。当准备充足以后,就可以考虑准备进攻敌人了。
越王曰:“天地、存亡,其要奈何?”计倪曰:“天地之气,物有死生。原阴阳者,物贵贱也。明孤虚者,知会际也。审存亡者,别真伪也。”
今译:
越王说,如何能顺应客观规律,做到富国强兵。计倪回答:要知道自然客观规律,必须要一分为二的看待事物。事物都有利害两方面。客观规律是,事物随着客观规律变化也会产生贵贱不变化。知道了这些的人,知道如何辨别、防范并利用它们成全我们。
越王曰:“何谓死生、真伪乎?”计倪曰:“春种八谷,夏长而养,秋成而聚,冬畜而藏。夫天时有生而不敷种,是一死也。夏长无苗,二死也。秋成无聚,三死也。冬藏无畜,四死也。虽有尧、舜之德,无如之何。夫天时有生,劝者老,作者少,反气应数,不知厥理,一生也。留意省察,谨除苗秽,秽除苗盛,二生也。前时设备,物至则收,国无逋税,民无失穗,三生也。仓已封涂,除陈入新,君乐臣欢,男女及信,四生也。夫阴阳者,太阴所居之岁,留息三年,贵贱见矣。夫孤虚者,谓天门地户也。存亡者,君之道德也。”
今译:
越王说:什么是利害,如何辨别呢?计倪回答:春天播种农作物,夏天农作物成长,秋天收获粮食。冬天将粮食收藏起来。到了该播种庄稼的时候,不播种就是第一种祸害。到了夏天,田里没有禾苗长大。是第二种祸害。到秋天没有收获,是第三种祸害。冬天没有粮食收藏是第四种祸害。如果这样,虽然有尧、舜的才能仁德,也无可奈何了。到了耕种播种的时节,根据自然规律耕种,是第一种利益。留意田里的庄稼,积机管理,除却禾苗,让禾苗长德更好,是第二种利益。在该耕种的时候积极耕种,到了秋天,才有粮食的丰收。国家没有拖欠的赋税,百姓没有错过收割的粮食,这是第三种利益。粮仓和府库没有损坏,并且已经封存,随时清除更新陈旧的粮食。君臣和谐相处。人口迅速繁衍,这是第四种利益。知道阴阳变化的人,在百姓遭到灾祸的时候,减免赋税。就能让百姓都富裕起来。知道人情变化的人,积极引导百姓,人人崇尚道德。
越王曰:“何子之年少于物之长也?”计倪对曰:“有美之士不拘长少。”越王曰:“善哉!子之道也。”乃仰观天文,集察纬宿,历象四时,以下者上,虚设八仓,从阴收着,望阳出粜,筴其极计,三年五倍,越国炽富。句践叹曰:“吾之霸矣。善!计倪之谋也。”(《吴越春秋·句践阴谋外传》)
今译:
越王说:有才能的人才是不是一定要年纪大的。计倪回答:有才能人并不一定是年纪大的人。越王说:对啊!你说得对。于是,注意自然环境的变化,上下齐心。内修政治,外交于诸侯。只用了三、五年,越国就国富民强起来。越王长叹:我国之所以有今,全靠计倪的计策。
《杂录》
计然曰:“知斗则修备,时用则知物,二者刑,则万货之情可得而观已。故岁在金穰、水毁、木饥、火旱(王充《论衡·明雩篇》引作‘太岁在子,水毁、金禳、木饥、火旱’与《史记》引小异。)。旱则资舟,水则资车,物之理也。六岁穰,六岁旱,十二岁大饥。夫籴,二十病农,九十病末。末病则财不出,农病则草不辟矣。上不过八十,下不减三十,则农、末俱利。平粜齐物,关市不乏,治国之道也。稽着之理,务完物,无息币。
以物相贸易,腐败而食之货勿留,无敢居贵。论其有余不足,则知贵贱。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财币欲其行如流水。”(《史记·货殖列传》)
五谷者,万民之命,国之重宝也。是故,无道之君,及无道之民(案《太平御览》引“民”作“臣”。),皆不能积其盛有余之时,以待其衰不足也。(贾思勰《齐民要术》卷三,欧阳询《艺文类聚》卷八十五,《太平御览》卷八百三十七引并同,《文选·张平子东京赋》注引首二句。《永明二年策秀才文》注。)东方多黍,南方多稷,西方多麻,(案《初学记》引作“东方多稻,西方多麦”)北方多菽,中央多禾,五土之所宜也,各有高下(案《太平御览》八百三十八引作“南方多稷”,又“五土之所宜也”句卷三十六引“夫地有五土之宜,各有高下”)。高而阳者多豆,下而阴者多五谷。(徐坚《初学记》二十七,《太平御览》八百三十八)
天者,阳也,规也。地者,阴也,矩也。(《文选·东京赋》注)
度如环无有端,周回如循环,未始有极。(《文选·张茂先励志诗》注引《范子》)
日行天,日一度,终而复始,如环之无端。(《北堂书钞》一百四十九,《太平御览》三,吴淑《事类赋》注一)
日者,火精也;火者,外景。日主昼居。昼而为明处,照而有光。(《初学记》一,《太平御览》三)
日者,太阳之精。(《北堂书钞》一百四十九)
月行疾,二十九日、三十日间一与日合,取日之度,以为月节。(《太平御览》四)
月者,水之精也;水者,内景。月主夜居。夜为明,夜者纪也,纪者内也。纪度而成数。(《北堂书钞》一百五十两引,《开元占经》十一,《太平御览》四)
日者,寸也;月者,尺也。尺者,纪度而成数也;寸者,制万物阴阳之短长也。(《太平御览》三。《广韵·入声·十月》注引“月者,尺也”二句)
风为天气,雨为地气。风顺时而行,雨应风而下,命曰天气下、地气上,阴阳交通,万物成矣。(《太平御览》十)
德取象于春夏,刑取象于秋冬。(《初学记》三,《白帖》三,《太平御览》二十三)
《周髀》云:“冬至三光微,夏至三光盛。”(《太平御览》二十三)
掩目别黑白,虽时时一中,犹不知天道也。论阴阳有时误中耳。(《意林》一,《太平御览》三百六十六)
范子问:“何用九宫?”计然曰:“阴阳之道,非独一物也。”(《意林》一)
圣人之变,如水随形。形平则平,形险则险。(《意林》一,《太平御览》四百一)
古者,庶人老耆而后衣丝,其余则麻枲而已,故曰布衣。今富者绮绣罗纨,素绨冰锦也。绣细文而出,齐,上价匹二万,中万,下五千也。(《初学记》二十七,《太平御览》八百十五)
人受命于天地变化而生:一月而膏。二月而脉。三月而胚,谓如水胞之状。四月而胎,谓如水中鰕[虫麻]胎也。五月而筋。六月而骨,谓血气变为肉,肉为脂,脂为骨也。七月而成形。八月而动。九月而躁。十月而生。(李石《续博物志》)
范子曰:“请问九田,随世盛衰,有水旱贵贱。愿闻其情。”计然曰:“诸田各有名,其自一官起始以终九官,所以设诸田、差高下。始进退也。假令一值钱百金,一值钱九百,此略可知从亩一至百亩,直是大之极也。”(《太平御览》八百二十一)
千里马必有距虚。(《文选·卷三十四·枚叔七发》注引《范子》)
范蠡乘偏舟于江湖。(《后汉书·隗嚣传》注引《计然》)
天者,变化、行精器者也。令者,谓暴风雨霹雳也。(《开元占经》一百二)
争者,事之末。(白居易《六帖》引范蠡曰)
直木先伐,甘井先竭。(《太平御览》一百八十九)
范子曰:“尧、舜、禹、汤,皆有预见之明,虽有凶年而民不穷。”王曰:“善。”以丹书帛置之枕中,以为国宝。(《齐民要术》三,《太平御览》七百七)
立夏,九十一日;立秋,凉风行,万物始实,白露降,毕极寒成也。(《北堂书钞》一百五十二)
注:最后一篇《杂录》内容与以上内容大部分重叠,所以没有翻译。
文子的主要著作《文子》(《通玄真经》)中有很多名言名句,被后世的著作所吸收承袭,从而对中国文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人莫鉴于流潦而鉴于止水,以其清且静也。】
《庄子·德充符》:“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唯止能止众止。”
【故仁莫大于爱人,智莫大于知人。】
《论语》:“仁者爱人。”文子是老子弟子,当与孔子同时,而《论语》是孔子弟子集孔子语而成,若《文子》为文子本人所著,则“仁莫大于爱人”早于《论语》“仁者爱人”。按,汉墓中与《文子》同时出土亦有《论语》残简。
【善游者溺,善骑者坠,各以所好,反自为祸。】
《淮南子·原道训》引用为:“夫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
【凡人之道,心欲小,志欲大;智欲圆,行欲方;能欲多,事欲少。】
孙思邈《千金要方》转用为:“行欲方而智欲圆,心欲小而胆欲大。”
【狡兔得而猎犬烹,高鸟尽而良弓藏,功成名遂身退,天道然也。】
《史记·越王句践世家》:范蠡遂去,自齐遗大夫种书曰:“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
【混混之水浊,可以濯吾足乎?泠泠之水清,可以濯吾缨乎?】
《史记》载屈原遇渔父,有歌曰:“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矢之疾,不过二里;跬步不休,跛鳖千里;累块不止,丘山从成;临河欲鱼,不若归而结网……
【山致其高而云雨起焉,水致其深而蛟龙生焉,君子致其道而德泽流焉。】
荀子《劝学》:“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汉书》:“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皆出其后。
【古往今来谓之宙,上下四方谓之宇。】
据出土竹简,改“老子曰”为“文子曰”,则此语出自文子本人,而世传《尸子》有“上下四方谓之宇,古往今来谓之宙”之语。尸子为战国时人,晚于文子。则最早阐述“宇宙”者,当为文子。另外与尸子同时并且早于尸子的还有庄子,亦有“有实而无乎处者,宇也。有长而无本剽者,宙也。”(《庄子·齐物论》:“奚旁日月,挟宇宙?”最早使用了“宇宙”一词)《淮南子·齐俗论》引用《文子》此语,而改为“往古来今谓之宙,天地上下谓之宇”。
【非淡漠无以明德,非宁静无以致远,非宽大无以并覆,非正平无以制断。】
《淮南子·主术训》引用了《文子》,改为“是故非澹薄无以明德,非宁静无以致远,非宽大无以兼覆,非慈厚无以怀众,非平正无以制断。”增加了一句“非慈厚无以怀众”。到了三国时,诸葛亮在《诫子书》中再次抄用,改为“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夫乘舆马者,不劳而致千里;乘舟楫者,不游而济江海。】
荀子在《劝学》篇有“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而文子早于荀子。
【食者民之本也,民者国之基也,故人君者,上因天时,下尽地理,中用人力。】
《淮南子·主术训》引用此语,略有改动:“食者民之本也,民者国之本也,国者君之本也。是故人君者,上因天时,下尽地财,中用人力。”
【是以圣人之道,宽而栗,严而温,柔而直,猛而仁。】
《淮南子·氾论训》按原文引用。
【学而不厌,所以治身也;教而不倦,所以治民也,贤师良友,舍而为非者寡矣。】
《论语·述而》有“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句。
【苟利于民,不必法古;苟周于事,不必循俗。】
《淮南子·氾论训》抄用为“苟利于民,不必法古;苟周于事,不必循旧。”改“俗”为“旧”。
【今为学者,循先袭业,握篇籍,守文法,欲以为治,犹持方枘而内圆凿也,欲得宜适亦难矣。】
此乃成语“方枘圆凿”最原始出处。而宋玉《九辨》:“圆凿而方枘兮,吾固知其龃龉而难入。”晚于《文子》。
【故扬汤止沸,沸乃益甚,知其本者,去火而已。此为成语“扬汤止沸”最早出处。】
汉枚乘《上书谏吴王》:“欲汤之沧,一人炊之,百人扬之,无益也;不如绝薪止火而已。”《三国志·魏书·刘廙传》:“扬汤止沸,使不焦烂。”
【衰世之主……构木为台,焚林而畋,竭泽而渔,积壤而丘处。】
此即成语“竭泽而渔”最早出处。随后有《吕氏春秋·卷十四·义赏》:“竭泽而渔,岂不获得?而明 年无鱼。”再后来有《淮南子·本经训》,引用《文子》原文。
注:【】内为《文子》原文。
《文子》注疏
重要注疏
(唐)魏徵《文子治要》(在《群书治要》内)
(唐)徐灵府(默希子)《通玄真经注》十二卷
(宋)朱弁《通玄真经注》七卷
(元)杜道坚《通玄真经缵义》十二卷,附《释音》一卷
(近)方勇《子藏·道家部·文子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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