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淑敏经典散文(精选10篇)
毕淑敏,女,1952年出生于新疆,国家一级作家。内科主治医师。北师大文学硕士。下面是小编给大家带来的毕淑敏经典散文,供大家欣赏!
素面朝天。
我在白纸上郑重写下这个题目。
夫走过来说,你是要将一碗白皮面,对着天空吗?
我说有一位虢国夫人,就是杨贵妃的姐姐,她自恃美丽,见了唐明皇也不化妆,所以叫……夫笑了,说,我知道。
可是你并不美丽。
是的,我不美丽。
但素面朝天并不是美丽女人的专利,而是所有女人都可以选择的一种生存方式。
看着我们周围。
每一棵树、每一叶草、每一朵花,都不化妆,面对骄阳、面对暴雨、面对风雪,它们都本色而自然。
它们会衰老和凋零,但衰老和凋零也是一种真实。
作为万物灵长的人类,为何要将自己隐藏在脂粉和油彩的后面?
见一位化过妆的女友洗面,红的水黑的水蜿蜒而下,仿佛洪水冲刷过水土流失的山峦。
那个真实的她,像在蛋壳里窒息得过久的鸡雏,渐渐苏醒过来。
我觉得这个眉目清晰的女人,才是我真正的朋友。
片刻前被颜色包裹的那个形象,是一个虚伪的陌生人。
脸,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证件。
我的父母凭着它辨认出一脉血缘的延续;我的丈夫,凭着它在茫茫人海中将我找寻;我的儿子,凭着它第一次铭记住了自己的母亲……每张脸,都是一本生命的图谱。
连脸都不愿公开的人,便像捏着一份涂改过的证件,有了太多的秘密。
所有的秘密都是有重量的。
背着化过妆的脸走路的女人,便多了劳累,多了忧虑。
化妆可以使人年轻,无数广告喋喋不休地告诫我们。
我认识的一位女郎,盛妆出行,艳丽得如同一组霓虹灯。
一次半夜里我为她传一个电话,门开的一瞬间,我惊愕不止。
惨亮的灯光下,她枯黄憔悴如同一册古老的线装书。
“我不能不化妆。”
她后来告诉我。
“化妆如同吸烟,是有瘾的,我已经没有勇气面对不化妆的我。
化妆最先是为了欺人,之后就成了自欺。
我真羡慕你啊!”从此我对她充满同情。
我们都会衰老。
我镇定地注视着我的年纪,犹如眺望远方一幅渐渐逼近的白帆。
为什么要掩饰这个现实呢?掩饰不单是徒劳,首先是一种软弱。
自信并不与年龄成反比,就像自信并不与美丽成正比,勇气不是储存在脸庞里,而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化妆品不过是一些高分子的化合物、一些水果的汁液和一些动物的油脂,它们同人类的自信与果敢实在是不相干的东西。
犹如大厦需要钢筋铁骨来支撑,而决非几根华而不实的竹竿。
常常觉得化了妆的女人犯了买椟还珠的错误。
请看我的眼睛!浓墨勾勒的眼线在说。
但栅栏似的假睫毛圈住的眼波,却暗淡犹疑。
请注意我的口唇!樱桃红的唇膏在呼吁。
但轮廓鲜明的唇内吐出的话语,却肤浅苍白……化妆以醒目的色彩强调以至强迫人们注意的部位,却往往是最软弱的所在。
磨砺内心比油饰外表要难得多,犹如水晶与玻璃的区别。
不拥有美丽的女人,并非也不拥有自信。
美丽是一种天赋,自信却像树苗一样,可以播种可以培植可以蔚然成林可以直到地老天荒。
我相信不化妆的微笑更纯洁而美好,我相信不化妆的目光更坦率而直诚,我相信不化妆的女人更有勇气直面人生。
候若不是为了工作,假若不是出于礼仪,我这一生,将永不化妆。
我不喜欢一个苦孩求学的故事。
家庭十分困难,父亲逝去,弟妹嗷嗷待哺,可他大学毕业后,还要坚持读研究生……我以为那是一个自私的学子。
求学的路很漫长,一生一世的事业,何必太在意几年蹉跎?况且这时间的分分秒秒都苦涩无比,需用母亲的鲜血灌溉!一个连母亲都无法挚爱的人,还能指望他会爱谁?把自己的利益放在至高无上位置的人,怎能成为为人类献身的大师?我也不喜欢父母重病在床,断然离去的游子,无论你有多少理由。
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动,不必将个人的力量夸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在一位老人行将就木的时候,将他对人世间最后的期冀斩断,以绝望之心在寂寞中远行,那是对生命的大不敬。
我相信每一个赤诚忠厚的孩子,都曾在心底向父母许下“孝”的宏愿,相信来日方长,相信水到渠成,相信自己必有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那一天,可以从容尽孝。
可惜人们忘了,忘了时间的残酷,忘了人生的短暂,忘了世上有永远无法报答的恩情,忘了生命本身有不堪一击的脆弱。
父母走了,带着对我们深深的挂念。
父母走了,遗留给我们永无偿还的心情。
你就永远无以言孝。
有一些事情,当我们年轻的时候,无法懂得。
当我们懂得的时候,已不再年轻。
世上有些东西可以弥补,有些东西永无弥补。
“孝”是稍纵即逝的眷恋,“孝”是无法重现的幸福。
“孝”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往事,“孝”是生命与生命交接处的链条,一旦断裂,永无连接。
赶快为你的父母尽一份孝心。
也许是一处豪宅,也许是一片砖瓦。
也许是大洋彼岸的一只鸿雁,也许是近在咫尺的一个口信。
也许是一顶纯黑的博士帽,也许是作业簿上的一个红五分。
也许是一桌山珍海味,也许是一只野果一朵小花。
也许是花团锦簇的盛世华衣,也许是一双洁净的旧鞋。
也许是数以万计的金钱,也许只是含着体温的一枚硬币……但“孝”的天平上,它们等值。
只是,天下的儿女们,一定要抓紧啊!趁你父母健在的光阴。
当我说出“我很重要”这句话的时候,颈项后面掠过一阵战栗。
我知道这是把自己的额头裸露在弓箭之下了,心灵极容易被别人的批判洞伤。
许多年来,没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表示自己“很重要”。
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我不重要”。
作为一名普通士兵,与辉煌的胜利相比,我不重要。
作为一个单薄的个体,与浑厚的集体相比,我不重要。
作为一位奉献型的女性,与整个家庭相比,我不重要。
作为随处可见的人的一分子,与宝贵的物质相比,我们不重要。
我们——简明扼要地说,就是每一个单独的“我”——到底重要还是不重要?
我是由无数星辰日月草木山川的精华汇聚而成的。
只要计算一下我们一生吃进去多少谷物,饮下了多少清水,才凝聚成一具美轮美奂的躯体,我们一定会为那数字的庞大而惊讶。
平日里,我们尚要珍惜一粒米、一叶菜,难道可以对亿万粒菽粟亿万滴甘露濡养出的万物之灵,掉以丝毫的轻心吗?
当我在博物馆里看到北京猿人窄小的额和前凸的吻时,我为人类原始时期的粗糙而黯然。
他们精心打制出的石器,用今天的目光看来不过是极简单的玩具。
如今很幼小的孩童,就能熟练地操纵语言,我们才意识到已经在进化之路上前进了多远。
我们的头颅就是一部历史,无数祖先进步的痕迹储存于脑海深处。
我们是一株亿万年苍老树干上最新萌发的绿叶,不单属于自身,更属于土地。
人类的精神之火,是连绵不断的链条,作为精致的一环,我们否认了自身的重要,就是推卸了一种神圣的承诺。
回溯我们诞生的过程,两组生命基因的嵌合,更是充满了人所不能把握的偶然性。
我们每一个个体,都是机遇的产物。
常常遥想,如果是另一个男人和另一个女人,就绝不会有今天的我……
即使是这一个男人和这一个女人,如果换了一个时辰相爱,也不会有此刻的我……
即使是这一个男人和这一个女人在这一个时辰,由于一片小小落叶或是清脆鸟啼的打搅,依然可能不会有如此的我……
一种令人怅然以至走入恐惧的想象,像雾霭一般不可避免地缓缓升起,模糊了我们的来路和去处,令人不得不断然打住思绪。
我们的生命,端坐于概率垒就的金字塔的顶端。
面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们还有权利和资格说我不重要吗?
对于我们的父母,我们永远是不可重复的孤本。
无论他们有多少儿女,我们都是独特的一个。
假如我不存在了,他们就空留一份慈爱,在风中蛛丝般飘荡。
假如我生了病,他们的心就会皱缩成石块,无数次向上苍祈祷我的康复,甚至愿灾痛以十倍的烈度降临于他们自身,以换取我的平安。
我的每一滴成功,都如同经过放大镜,进入他们的瞳孔,摄入他们心底。
假如我们先他们而去,他们的白发会从日出垂到日暮,他们的泪水会使太平洋为之涨潮。
面对这无法承载的亲情,我们还敢说我不重要吗?
我们的记忆,同自己的伴侣紧密地缠绕在一处,像两种混淆于一碟的颜色,已无法分开。
你原先是黄,我原先是蓝,我们共同的颜色是绿,绿得生机勃勃,绿得苍翠欲滴。
失去了妻子的男人,胸口就缺少了生死攸关的肋骨,心房裸露着,随着每一阵轻风滴血。
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就是齐斩斩折断的琴弦,每一根都在雨夜长久地自鸣……面对相濡以沫的同道,我们忍心说我不重要吗?
俯对我们的孩童,我们是至高至尊的惟一。
我们是他们最初的宇宙,我们是深不可测的海洋。
假如我们隐去,孩子就永失淳厚无双的血缘之爱,天倾东南,地陷西北,万劫不复。
盘子破裂可以粘起,童年碎了,永不复原。
伤口流血了,没有母亲的手为他包扎。
面临抉择,没有父亲的智慧为他谋略……面对后代,我们有胆量说我不重要吗?
与朋友相处,多年的相知,使我们仅凭一个微蹙的眉尖、一次睫毛的抖动,就可以明了对方的心情。
假如我不在了,就像计算机丢失了一份不曾复制的文件,他的记忆库里留下不可填补的黑洞。
夜深人静时,手指在揿了几个电话键码后,骤然停住,那一串数字再也用不着默诵了。
逢年过节时,她写下一沓沓的贺卡。
轮到我的地址时,她闭上眼睛……许久之后,她将一张没有地址只有姓名的贺卡填好,在无人的风口将它焚化。
相交多年的密友,就如同沙漠中的古陶,摔碎一件就少一件,再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成品。
面对这般友情,我们还好意思说我不重要吗?
我很重要。
我对于我的工作我的事业,是不可或缺的主宰。
我的独出心裁的创意,像鸽群一般在天空翱翔,只有我才捉得住它们的羽毛。
我的设想像珍珠一般散落在海滩上,等待着我把它用金线串起。
我的意志向前延伸,直到地平线消失的远方……没有人能替代我,就像我不能替代别人。
我很重要。
我对自己小声说。
我还不习惯嘹亮地宣布这一主张,我们在不重要中生活得太久了。
我很重要。
我重复了一遍。
声音放大了一点。
我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这种呼唤中猛烈地跳动。
我很重要。
我终于大声地对世界这样宣布。
片刻之后,我听到山岳和江海传来回声。
是的,我很重要。
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有勇气这样说。
我们的地位可能很卑微,我们的身分可能很渺小,但这丝毫不意味着我们不重要。
重要并不是伟大的同义词,它是心灵对生命的允诺。
人们常常从成就事业的角度,断定我们是否重要。
但我要说,只要我们在时刻努力着,为光明在奋斗着,我们就是无比重要地生活着。
让我们昂起头,对着我们这颗美丽的星球上无数的生灵,响亮地宣布——
我很重要。
近年结识了一位警察朋友,好枪法。
不单单在射击场上百发百中,更在解救人质的现场,次次百步穿杨。
当然了,这个“杨”不是杨树的杨,而是匪徒的代称。
我向他请教射击的要领。
他说,很简单,就是极端的平静。
我说这个要领所有打枪的人都知道,可是做不到。
他说,记住,你要像烟灰一样松散。
只有放松,全部潜在的能量才会释放出来,协同你达到完美。
他的话我似懂非懂,但从此我开始注意以前忽略了的烟灰。
烟灰,尤其是那些优质香烟燃烧后的烟灰,非常松散,几乎没有重量和形状,真一个大象无形。
它们懒洋洋地趴在那里,好像在冬眠。
其实,在烟灰的内部,栖息着高度警觉和机敏的鸟群,任何一阵微风掠过,哪怕只是极轻微的叹息,它们都会不失时机地腾空而起驭风而行。
它们的力量来自放松,来自一种飘扬的本能。
松散的反面是紧张。
几乎每个人都有过由于紧张而惨败的经历。
比如,考试的时候,全身肌肉僵直,心跳得好像无数个小炸弹在身体的深浅部位依次爆破。
手指发抖头冒虚汗,原本记得滚瓜烂熟的知识,改头换面潜藏起来,原本泾渭分明的答案变得似是而非,泥鳅一样滑走……面试的时候,要么扭扭捏捏不够大方,无法表现自己的真实实力,要么口若悬河躁动不安,拿捏不准问题的实质,只得用不停的述说掩饰自己的紧张,适得其反……相信每个人都储存了一大堆这类不堪回首的往事。
在最危急的时刻能保持极端的放松,不是一种技术,而是一种修养,是一种长期潜移默化修炼提升的结果。
我们常说,某人胜就胜在心理上,或是说某人败就败在心理上。
这其中的差池不是指在理性上,而是这种心灵张弛的韧性上。
没事的时候看看烟灰吧。
他们曾经是火焰,燃烧过,沸腾过,但它们此刻安静了。
它们毫不张扬地聚精会神地等待着下一次的乘风而起,携带着全部的能量,抵达阳光能到的任何地方。
惊奇,是天性的一种流露。
生命的第一瞬就是惊奇。
我们周围的世界,为什么由黑暗变明朗?为什么由水变成了气?温度为什么由温暖变得清凉?外界的声音为何如此响亮?那个不断俯视我们亲吻我们的女人是谁?
从此我们在惊奇中成长。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值得惊奇的事情啊。
苹果为什么落地,流星为什么下雨,人为什么兵戎相见,史为什么世代更迭……
孩子大睁着纯洁的双眼,面对着未知的世界,不断地惊奇着,探索着,在惊奇中渐渐长大。
惊奇是幼稚的特权,惊奇是一张白纸。
当我沮丧的时候,当我徬徨的时候,当我孤独寂寞悲凉的时候,我曾格外地相信命运,相信命运的不公平。
世上可真有命运这种东西?它是物质还是精神?难道说我们的一生都早早地被一种符咒规定,谁都无力更改?我们的手难道真是激光唱盘,所有的祸福都像音符微缩其中。
不幸者常常愿意同幸运者相比,抱怨自己的运气。
幸运者常常不愿同不幸者相比,相信自己的努力。
命运中的不速之客永远比有速之客来得多。
所以应付前一种客人,是人生的必修。
他既为客,就是你拒绝不了的。
所以怨天尤人没有用,平安地尽快把客人送走,才是高明主人。
命运是我怯懦时的盾牌,当我叫嚷命运不公最响的时候,正是我预备逃遁的前奏。
命运像一只筐,我把对自己的姑息、原谅以及所有的延宕都一古脑地塞进去,然后蒙一块宿命的轻纱。
我背着它慢慢地向前走,心中有一份心安理得的坦然。
当我快乐当我幸福当我成功当我优越当我欣喜的时候,当一切美好辉煌的时刻,我要提醒我自己——这是命运的光环笼罩了我。
在这个环里,居住着机遇,居住着偶然性,居住着所有帮助过我的人。
假如在这死亡将至的时候,依然刻骨铭心地惦记着一件事,依然期望等待,不依不饶,那这个心愿便集中反映了一个人的个性,甚至是他生命的.支点。
古人说的死不瞑目,指的就是这种情况治疗痤疮的有效方法。
死亡基本上可以分为两种——有准备的死和没有准备的死。
猝死就是没有准备的死(当然在广义上除了极幼小的孩童,我们都或多或少考虑过死亡),有准备的死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人们冷静地回忆自己的一生,犹如上溯一条绵长的河流。
市俗的纠缠,在死亡的背景之上,它平素所具有的魔力,异乎寻常地浅淡了,人便格外的公允格外的豁达,有置身物外的超然与智慧。
“柔和”这个词,细想起来挺有意思的。
先说“和”字,由禾苗和口两问部分组成,那涵义大概就是有了生长着的禾苗,嘴里的食物就有了保障,人就该气定神闲,和和气气了。
这个规律,在农耕社会或许是颠扑不破的。
那时只要人的温饱得到解决,其他的都好说。
随着社会和科技的发达进步。
人的较低层次需要得到满足之后,单是手中的粮,就无法抚平激荡的灵魂了。
中国有句俗话,叫作“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可见胃充盈了之后,就有新的问题滋生,起码无法达到完全的心平气和。
再说“柔”这个字。
通常想起它的时候,好像稀泥一滩,没什么盘骨的模样。
但细琢磨,上半部是“矛”,下半部是“木”——一支木头削成的矛,看来还是蛮有力度和进攻性的。
柔是褒义,比如“柔韧、以柔克刚、刚柔相济、百炬钢化作指柔……”都说明它和阳刚有着同样重要的美学和实践价值。
记得早年当医学生的时候,一天课上先生问道,大家想想,用酒精消毒的时候,什么浓度为好?学生齐声回答,当然是越高越好啦!先生说,错了。
太高浓度的酒精,会使细菌的外壁在极短的时间内凝固,形成一道屏障,后续的酒精就再也杀不进去了,细菌在壁垒后面依然活着。
最有效的浓度是把酒清的浓度调得柔和一些,润物无声地渗透进去,效果才佳。
于是我第一次明白了,柔和有时比风暴更有力量。
柔和是一种品质与风格。
它不是丧失原则,而是一种更高境界的坚守,一种不曾剑拨弩长,依旧扼守尊严的艺术。
柔和是内在的原则和外在的弹性充满和谐的统一,柔和是虚怀若谷的谦逊啊。
不信,你看看报上征婚广告净是征询性格柔和的伴侣。
人们希望目光是柔和的,语调是柔和的,面庞的线条是柔和的,身体的张力是柔和的……
当我们轻轻念出“柔和”这个词的时候,你会觉得有一缕缕蓝色的温润,弥漫在唇舌之间。
有人追索柔和,以为那是速度和技巧的掌握。
书刊上有不少教授柔和的小诀窍,比如怎样让嗓音柔和,手势柔和……我见了一个女孩子,为了使性情显出柔和,在手心用油笔写了大大的“慢”字,天天描一遍,掌总是蓝的。
以致扬手时常吓人一跳,以为她练了邪门武功。
并为自己规定每说一句话之前,在心中默数从1到10……她除了让人感到木呐和喜怒无常外,与柔和不搭界。
一个人的心如若为柔和,所有对外的柔和形式的摹仿和操练,都是沙上楼阁。
看看天空和海洋吧。
当它们最美丽和博大,最安宁和清洁的时候,它们是柔和的。
只有成长了自己的心,才会在不经意之间,收获了柔和。
我们的声音柔和了,就更容易渗透到辽远的空间。
我们的目光柔和了,就更轻灵地卷起心扉的窗纱。
我们的面庞柔和了,就更流畅地传达温暖的诚意。
我们的身体柔和了,就更准确地表明与人平等的信念。
柔和,是力量的内敛和高度自信的宁馨儿。
愿你一定在某一个清晨,感觉出柔和像云雾一般悄然袭身。
小时候猜一道智力题,问:从地球上的什么地方出发,无论往哪里走,都是朝向南?
答案是:北极。
现在无论同谁聊天,无论从哪说起,都会很快谈到钱。钱成了当今社会的极点。
钱给人的好处是太多了,而且有许多人由于钱不多,而享受不到钱的好处。人对于得不到的东西就需要想像,想像的规律一般是将真实的事物美化。比如说我们看到一位大眼睛戴口罩的女士,就会想她若摘了口罩,一定是美丽动人。其实不然,口罩里很可能是一对暴牙齿,人家原是为了遮丑的。
我当过许多年的医生,虽是无钱之人,却凭医疗常识,想像钱的功能是有限的,理由从人的生理结构而来。
钱能买来山珍海味,可再大的富豪也只有一个胃,一个胃的容积就那么大,至多装上两三斤的食物,外加一罐扎啤,也就物满为患了。你要是愣往里揣,轻则是慢性*胃炎,重了就是急性*胃扩张,后者有生命危险呢。更不屑说,长期的膏粱厚味,引起高胆固醇糖尿病等等。所以说那些因公而需长期大吃大喝的人,得了肥胖症,真是要算“公”伤的。
钱能买来绫罗绸缎,可再娇美的妇人也只有一副身段,一次只能向世人展现套在身体最外层的那套衣服。穿得太多了,就会捂出痱子。要是一天老换衣服,变成工作,就是时装模特,和有钱人的初衷不符了。
再说人类延续种族愉悦自身的那个器一官吧,更是严格遵循造物的规律,无论科学怎样进步,都不可能增补一套设备。假如无所节制,连原装的这板块运动一份都进入“绝对不应期”,且不用说那种种秽病了。电线杆子上的那些招贴纸,是救不了命的。
人和动物在结构上实在是大同小异,从翩飞的蝴蝶到一只最小的蚂蚁,都有腹腔和眼睛。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思想,而恰恰在这一面钢铁盾牌面前,金钱折断了蜡做的一槍一头。
比如理想,比如爱情,比如自一由……都是金钱的盲点。它们可以因了金钱而卖出,却不会因了金钱而被买进。金钱只是单向的低矮的闸门,永远无法积聚起情感的洪峰。
造物给予人的躯体是有限的,作为补偿,造物给人以无限的精神。人的躯体的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是很容易满足的。你主观上想不满足,造物也不允许你。造物以此来制约人对物质的欲|望,鼓励思想的飞翔。于是人类在有了果腹的兽肉和蔽体的树叶之后,就开始创造语言、绘画和音乐……积蓄了一代又一代的精华,于是我们有了文学,有了艺术,有了哲学的探讨和对宇宙的访问……那都是永无穷尽的奥妙啊,只要人类存在一天,就会上天入地呕心沥血地寻找与提炼。
我们现在是站在钱的极点上,但我们很快就会离开它。人们在新的一轮物质需要满足之后,回过头来仍然要皈依精神。
精神是人类最大的财富。在远没有金钱之前,人类就开始了精神的求索。人类最终也许将消灭金钱,但毫无疑问的是人类的精神永存。
有人说,爱是与生俱来的。母爱是我们理解爱的最好的范本和老师。
我以为,错。爱是需要学习的艺术。需要钻研,需要切磋,需要反复实践,需要考验,需要总结经验,需要批评帮助,需要阅读需要讨论,需要提高需要顿悟……总之,爱是一门需要穷尽一切手段打磨和精耕细作的艺术。
与生俱来的只有动物的本能,人的爱,超越了血缘、种族、国界,它辽阔的翅膀可抵达宇宙的疆界,这是地球上任何一种动物不可能天然辐射的领域。所以,爱不是如同瞳仁的颜色和身高的尺度,是一连串基因决定的先天模本,而是后天艰苦琢磨的成长之丹。
印度狼孩的故事,是一个动物母爱的典范之作。有时想,假如是一个人类的母亲,得到了一只狼的幼崽,将会怎样?一般情形下,怕是不会用乳汁哺育它长大的吧?这不但说明了母爱是盲目的,还说明了如果单纯比较母爱的浓度,也许人还不如一只动物。有人会说,狼长大了,会咬人,谁敢喂它?那么,一只小鼠,就会有人类的母亲用乳汁哺育它吗?答案也基本上是否定的。
母爱并不是爱的高级阶段,因为它仅仅是人类的一种本能。婴儿接受母爱,是被动和无意识的。从感知的方面来讲,母爱首先是物质的,是生存的必要条件。如果没有母亲的乳汁和精心呵护,小婴儿根本就无法生存。所以,母爱的早期阶段是分割界限不清晰的融合和多方面付出的照料性质,高级阶段则升华为分离和精神的构建。世上有许多母亲,可以把属于动物本能的那一部分做得较好,完成对子女衣食住行的补给维护,但是高级部分,就是超越一己、博爱人类——从血缘分离扩展到广博的爱,就未必能及格以至优秀。
我们不时地听到这样残酷的故事:某个母亲因为孩子的学习成绩不好,竟把自己的亲生孩子殴打致死。这是爱吗?很多人说这不是爱,因为他们本能地拒绝承认这是爱。在他们眼中,爱是纯正和没有任何杂质污染的,包括爱是不能有失误的。但我想说,假使把那位死去的孩子复活,问他或她,你的妈妈是否爱你?我想,他或她带着满身伤痕,也会说,妈妈爱过我……
母爱的初级阶段,就是如此盲目和自怜自恋的。她很可能不尊重孩子,难以清晰地界定孩子是另一个完整的独立的个体。她把自己的感受和期望,强加在一个与她完全不同的人身上,美其名曰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多少母亲冠冕堂皇地将一己的意志,凌驾弱小孩童头上,那种神圣的理由就是“爱”!天下多少悲剧,假母爱之名上演不停。
这样的母爱,难以清晰地界定孩子是另一个完整的独立个体。这种混淆,不但是生理上的糊涂,还有更深的心理上的痕迹。我要说,很多成人的家庭不幸和性格缺憾,追索起来,都和母爱只停留在地基阶段,未能完成向高级阶段的转化有关。单纯的低级的母爱,是泥沙俱下糟粕与精华并存的原始状态。
在母爱的高级阶段,母亲要高屋建瓴地完成与孩子的分隔。她高度尊重生命的不同个体之间的差异,帮助一个新的生命走向灿烂和辉煌。这种境界,即使是一个潜质优等的母亲,如果不经过修炼和学习,也是不容易天然达标的。如果将它比作一座关键的闸门,我们将忧虑地看到:无数的母亲被隔绝在门的这一边,只有少数优异的母亲,才能跨越这对她们自身也充满挑战的门槛,完成爱的本质的升华。
既然母爱里包含着如此分明和严格的界限,那我们有什么理由坚持——母爱就一定是我们接受爱的完善楷模呢?
所以,我宁可说,爱是没有天造地设的老师的,爱又是无法无师自通的。爱很艰巨,爱要我们在时间中苦苦摸索。
“如果我明天结婚,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换个新娘”。这是他对她最重的承诺。后来的他和她一直纠缠反复,直到那次他突然的离去。
半年之后,她有了他的消息,他尽力解释失联的原因,可任性又倔強的终究还是没有接受他合情合理的解释。后来的消息就是他要结婚了,新娘不是她。她以为两个人的小打小闹会在某一次他的坚持中“稀释”,可这次,她没有等到他的耐心。
后来她再没有心情去喜欢上一个人,在没有安全感去接受一份新的感情。在年少懵懂时候的初爱,像一座人生的灯塔指引着她,12年的反复,12年的纠结,再无结果。
人最脆弱的地方,原来就是“舍不得”。
因为舍不得,才会“念念不忘,不求回响”,因为舍不得,才会在梦里相见;也是因为舍不得,稍微有点消息那颗心就会“澎湃如昨”……
也是因为舍不得,在克罗地亚萨格勒布才有了“失恋博物馆”。
十年前,当博物馆的两个创办者结束长达四年的恋情决定分手时,不想把分手这件事当作“一种疾病”来处理,而是庆祝两人在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他们突发奇想,倡议让朋友们捐赠出废弃的爱情纪念品,以资留念。日积月累,收藏品越来越多,于是有了一座“失恋博物馆”。失恋者们知道自己的境遇并非千载难寻,无独有偶,你不孤独!这世界上曾有那么多人因为失恋捶胸顿足悲痛欲绝,然而生活依然按部就班地向前。看山盟海誓随风飘逝,看情深义重化为恩断义绝。
这个世界上没有经历过失恋的人,大约很少吧?这个世界上,死于失恋的人,大约不是很少吧。“少年维特之烦恼”就是明证。失恋是人类的一种病,对于很多青少年来说,直接演化成一场危机。从这个意义上说,“失恋博物馆”真是非凡创意,给了人们一个疗伤的所在。
失恋到底失去了什么?人们多以为失去的是另一个男人或女人nihu的爱。其实,真正将我们打翻在地并由失望引发的绝望之感,源自我们被所相信、所喜爱的人否定了。于是有人顺势得出——自己是不值得被人爱的,自己是没有价值的,甚至没有资格活下去的悲惨判断。
失恋博物馆大受追捧。据说它已在17个国家的25个城市举办过展览,参观者达近百万人次。由于失恋的永恒性,这个博物馆也会收集到越来越多的展品,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参观。
“不管爱情以什么方式结束,悲伤的,不幸的,还是狂风暴雨的,两人的情感都留在了过去,而这些带着往日回忆的爱情信物依然具有记忆的价值,最好的办法就是办个展览来留住它们。”每件展品都是刻在生命里的烙印,收藏它们是对美好感情的回眸,展出分享则是走出情伤的尝试。在克罗地亚首都萨格勒布,有这样一个别具特色的去处,还被BBC概括为“储存关于心碎的故事”。
你会拿什么去祭奠你的“念念不忘”?
学医的时候,老师出过一道题目:人和动物,在解剖上的最大区别是什么?学生们争先恐后发言,都想由自己说出那个正确的答案。这看起来并不是个很难的问题。
有人说,是直立行走。先生说,不对。大猩猩也是可以直立行走的。
有人说,是懂得用火。先生不悦道,我问的是生理上的区别,并不是进化工的异同。
更有同学答,是劳动创造了人。先生说,你在社会学上也许可以得满分,但请听清我的问题。
满室寂然。
先生见我们混沌不悟,自答道,记住,是表情啊。地球上没有任何一种生物,有人类这样发达的表情肌。比如笑吧,一只再聪明的狗,也是不会笑的。人类的近亲猴子,勉强算做会笑,但只能做出龇牙咧嘴一种表情。只有人类,才可以调动面部的所有肌群,调整出不同含义的笑容,比如微笑,比如嘲笑,比如冷笑,比如狂笑,以表达自身复杂的情感。
我在惊讶中记住了先生的话,以为是至理名言。近些年来.我开始怀疑先生教了我一条谬论。
乘坐飞机,起飞之前,每次都有空中小姐为我们演示一遍空中遭遇紧急情形时,如何打开氧气面罩的操作。我乘坐飞机凡数十次,每一次都凝神细察,但从未看清过具体步骤。小姐满面笑容地伫立前舱,脸上很真诚,手上却很敷衍,好像在做一种太极功夫,点到为止,全然顾及不到这种急救措施对乘客是怎样的性命攸关。我分明看到了她们脸上挂着的笑容和冷淡的心的分离,升起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我遇到过一位哭哭啼啼的饭店服务员,说她一切按店方的要求去办,不想却被客人责难。那客人匆忙之中丢失了公文包,要她帮助寻找。客人焦急地述说着,她耐心地倾听着,正思谋着如何帮忙,客人竟勃然大怒,吼着说:“我急得火烧眉毛,你竟然还在笑!你是在嘲笑我吗!”
“我那一刻绝没有笑。”服务员指天画地对我说。看她的眼神,我相信这是真话。
“那么,你当时做了怎样一个表情呢?”我问。恍恍惚惚探到了一点头绪。
“喏,我就是这样的……”她侧过脸,把那刻的表情模拟给我。
那是一个职业女性训练有素的程式化的面庞,眉梢扬着,嘴角翘着……无论我多么同情她,我还是要说——这是一张空洞漠然的笑脸。
服务员的脸已经被长期的工作,塑造成了她自己也不能控制的形状。表情肌不再表达人类的感情了。或者说,它们只是一种表情,就是微笑。
我们的生活中曾经排斥微笑,关于那个时代,我们已经做了结论,于是我们呼吁微笑,引进微笑,培育微笑,微笑就泛滥起来。银屏上著名和不著名的男女主持人无时无刻不在微笑,以至于人们不得不疑问——我们的生活中真有那么多值得微笑的事情吗?
微笑变得越来越商业化了。他对你微笑,并不表明他的善意,微笑只是金钱的等价物;他对你微笑,并不表明他的诚恳,微笑只是恶战的前奏;他对你微笑,并不说明他想帮助你,微笑只是一种谋略;他对你微笑,并不证明他对你的友谊,微笑只是麻痹你的一重帐幕……
当然,我绝不是主张人人横眉冷对。经过漫长的时间隧道,我们终于笑起来了,这是一个大进步。但笑也是分阶段,也是有层次的。空洞而浅薄的笑,如同盲目的恨和无缘无故的悲哀一样,都是情感的赝品。
有一句话叫做“笑比哭好”,我常常怀疑它的确切。笑和哭都是人类的正常情绪反应,谁能说黛玉临终时笑比哭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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