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1899年2月3日-1966年8月24日),本名舒庆春,字舍予,北京满族正红旗人,原姓舒舒觉罗氏(一说姓舒穆禄氏,存疑),中国现代著名小说家、文学家、戏剧家。文革期间受到迫害,1966年8月24日深夜,老舍含冤自沉于北京西北的太平湖畔,终年67岁。夫人胡絜青(1905-2001)。
老舍代表作 《老张的哲学》(长篇小说)1928《赵子曰》(长篇小说)1928《二马》(长篇小说)1931《文学概论讲义》(理论)1931《小坡的生日》(长篇小说)1934《猫城记》(长篇小说)1933《离婚》(长篇小说)1933《老舍幽默诗文集》1934《赶集》(短篇小说集)1934《樱海集》(短篇小说集)1929《蛤藻集》(短篇小说集)1936《老牛破车》(创作经验)1937《三团一》(曲艺集)1938 《骆驼祥子》(长篇小说)1939,人间;修改本,1955《火车集》(短篇小说集)1939《残雾》(话剧)1940《文博士》(长篇小说,又名《选民》)1940《张自忠》(话剧)1941《大地龙蛇》(话剧)1941《剑北篇》(诗集)1942《归去来兮》(话剧)1943《国家至上》(话剧)与宋之的合著,1943《谁先到了重庆》(话剧)1943《桃李春风》(话剧,又名《金声玉报》)与赵清阁合著,l943《贫血集》(短篇小说集)1944《火葬》(长篇小说)1944《惶惑》(长篇小说,又名《四世同堂》第1部)1944,《偷生》(长篇小说,又名《四世同堂》第2部)1946《东海巴山集》(短篇小说集)1946《微神集》(短篇小说集)1947《月牙集》(短篇小说集)l948《方珍珠》(话剧)1950《龙须沟》(话剧)1951《老舍选集》1951《春华秋实》(话剧)1953《老舍短篇小说选》1956《福星集》(散文集)1958《茶馆》(话剧)1958《上任》(短篇小说)1958《四世同堂》(长篇小说,又名《惶惑》、《偷生》、《饥荒》三部曲)《正红旗下》。
祥子是个诚实淳朴的农村青年,由于农村破产,十八岁流落到北京,做了人力车夫。他年轻力壮,正直好强,吃苦耐劳,一心想着有一辆自己的车。他省吃俭用,第一次买的一辆车被反动军队连人带车抓走。人逃回后,再存下血汗钱,想第二次买车,正当他幻想靠自己力气生活下去时,老婆虎妞怀了孕,他将挑起更加沉重的生活担子。他忍受着巨大痛苦,在烈日和暴雨下挣扎拉车,挣钱糊口。经过这场暴雨的浇淋,祥子的身体垮了。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并不是铁打的”,再也强不起来了,而另外的打击,如虎妞的难产、祥子卖车、贴心人小福子被迫自杀,一件接一件接踵而来。他痛切感到生活无聊、无望,最后完全绝望、堕落下去,正是从这场暴雨开始。
《在烈日和暴雨下》是苏教版初中语文九年级上册第二单元第7课的一篇课文,课文节选自老舍原著《骆驼祥子》第十八章。本篇课文由“在烈日下”和“在暴雨下”两个部分组成,描写了在烈日和暴雨下祥子及周围人的苦苦煎熬,真实地描绘了旧时北京一个人力车夫的悲惨命运。
在烈日和暴雨下
六月十五那天,天热得发了狂。太阳刚一出来,地上已经像下了火。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一点风也没有。祥子在院子里看了看那灰红的天,喝了瓢凉水就走出去。
街上的柳树像病了似的,叶子挂着层灰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懒得动,无精打采地低垂着。马路上一个水点也没有,干巴巴地发着白光。便道上尘土飞起多高,跟天上的灰气联接起来,结成一片毒恶的灰沙阵,烫着行人的脸。处处干燥,处处烫手,处处憋闷,整个老城像烧透了的砖窑,使人喘不过气来。狗趴在地上吐出红舌头,骡马的鼻孔张得特别大,小贩们不敢吆喝,柏油路晒化了,甚至于铺户门前的铜牌好像也要晒化。街上非常寂静,只有铜铁铺里发出使人焦躁的一些单调的丁丁当当。拉车的人们,只要今天还不至于挨饿,就懒得去张罗买卖:有的把车放在有些阴凉的地方,支起车棚,坐在车上打盹;有的钻进小茶馆去喝茶;有的根本没有拉出车来,只到街上看看有没有出车的可能。那些拉着买卖的,即使是最漂亮的小伙子,也居然甘于丢脸,不敢再跑,只低着头慢慢地走。每一口井都成了他们的救星,不管刚拉了几步,见井就奔过去,赶不上新汲 的水,就跟驴马同在水槽里灌一大气。还有的,因为中了暑,或是发痧,走着走着,一头栽到地上,永不起来。
祥子有些胆怯了。拉着空车走了几步,他觉出从脸到脚都被热气围着,连手背上都流了汗。可是见了座儿 他还想拉,以为跑起来也许倒能有点风。他拉上了个买卖,把车拉起来,他才晓得天气的厉害已经到了不允许任何人工作的程度。一跑,就喘不上气来,而且嘴唇发焦,明明心里不渴,也见水就想喝。不跑呢,那毒花花的太阳把手和脊背都要晒裂。好歹拉到了地方,他的裤褂全裹在了身上。拿起芭蕉扇扇扇,没用,风是热。他已经不知喝了几气凉水,可是又跑到茶馆去。
两壶热茶喝下去,他心里安静了些。茶从嘴里进去,汗马上从身上出来,好像身子已经是空膛的,不会再储藏一点水分。他不敢再动了。
坐下了好久,他心里腻烦 了。既不敢出去,又没事可作,他觉得天气仿佛成心跟他过不去。想出去,可是腿真懒得动,身上非常软,好像洗澡没洗痛快那样,汗虽然出了不少,心里还是不舒畅。又坐了会儿,他再也坐不住了,反正坐着也是出汗,不如爽性出去试试。
一出来,才晓得自己错了。天上的那层灰气已经散开,不很憋闷了,可是阳光也更厉害了:没人敢抬头看太阳在哪里,只觉得到处都闪眼,空中,屋顶上,墙壁上,地上,都白亮亮的,白里透着点红,从上至下整个地像一面极大的火镜,每一条光都像火镜的焦点,晒得东西要发火。在这个白光里,每一个颜色都刺目,每一个声响都难听,每一种气味都搀合着地上蒸发出来的腥臭。街上仿佛没了人,道路好像忽然加宽了许多,空旷而没有一点凉气,白花花的令人害怕。祥子不知怎么是好了,低着头,拉着车,慢腾腾地往前走,没有主意,没有目的,昏昏沉沉的,身上挂着一层粘汗,发着馊臭的味儿。走了会儿,脚心跟鞋袜粘在一块,好像踩着块湿泥,非常难过,本来不想再喝水,可是见了井不由得又过去灌了一气,不为解渴,似乎专为享受井水那点凉气,从口腔到胃里,忽然凉了一下,身上的毛孔猛地一收缩,打个冷战,非常舒服。喝完,他连连地打嗝,水要往上漾。
走一会儿,坐一会儿,他始终懒得张罗买卖。一直到了正午,他还觉不出饿来。想去照例地吃点什么,可是看见食物就要恶心。胃里差不多装满了各样的水,有时候里面会轻轻地响,像骡马喝完水那样,肚子里光光光地响动。
正在午后一点的时候,他又拉上个买卖。这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又赶上这一夏里最热的一天。刚走了几步,他觉到一点凉风,就像在极热的屋里从门缝进来一点凉气似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看看路旁的柳枝,的确微微地动了两下。街上突然加多了人,铺子里的人争着往外跑,都攥着把蒲扇遮着头,四下里找。“有了凉风!有了凉风!凉风下来了!”大家都嚷着,几乎要跳起来。路旁的柳树忽然变成了天使似的,传达着上天的消息。“柳条儿动了!老天爷,多赏点凉风吧!”
还是热,心里可镇定多了。凉风,即使是一点点,也给了人们许多希望。几阵凉风过去,阳光不那么强了,一阵亮,一阵稍暗,仿佛有片飞沙在上面浮动似的。风忽然大起来,那半天没动的柳条像猛地得到什么可喜的事,飘洒地摇摆,枝条都像长出一截儿来。一阵风过去,天暗起来,灰尘全飞到半空。尘土落下一些,北面的天边出现了墨似的乌云。祥子身上没了汗,向北边看了一眼,把车停住,上了雨布,他晓得夏天的雨是说来就来,不容工夫的。
刚上好了雨布,又是一阵风,墨云滚似地遮黑了半边天。地上的热气跟凉风搀合起来,夹杂着腥臊的干土,似凉又热;南边的半个天响晴白日,北边的半个天乌云如墨,仿佛有什么大难来临,一切都惊慌失措。车夫急着上雨布,铺户忙着收幌子,小贩们慌手忙脚地收拾摊子,行路的加紧往前奔。又一阵风。风过去,街上的幌子,小摊,行人,仿佛都被风卷走了,全不见了,只剩下柳枝随着风狂舞。
云还没铺满天,地上已经很黑,极亮极热的晴午忽然变成了黑夜似的。风带着雨星,像在地上寻找什么似的,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北边远处一个红闪,像把黑云掀开一块,露出一大片血似的。风小了,可是利飕有劲,使人颤抖。一阵这样的风过去,一切都不知怎么好似的,连柳树都惊疑不定地等着点什么。又一个闪,正在头上,白亮亮的雨点紧跟着落下来,极硬的,砸起许多尘土,土里微带着雨气。几个大雨点砸在祥子的背上,他哆嗦了两下。雨点停了,黑云铺满了天。又一阵风,比以前的更厉害,柳枝横着飞,尘土往四下里走,雨道往下落;风,土,雨,混在一处,联成一片,横着竖着都灰茫茫冷飕飕,一切的东西都裹在里面,辨不清哪是树,哪是地,哪是云,四面八方全乱,全响,全迷糊。风过去了,只剩下直的雨道,扯天扯底地垂落,看不清一条条的,只是那么一片,一阵,地上射起无数的箭头,房屋上落下万千条瀑布。几分钟,天地已经分不开,空中的水往下倒,地上的水到处流,成了灰暗昏黄的,有时又白亮亮的,一个水世界。
祥子的衣服早已湿透,全身没有一点干松的地方;隔着草帽,他的头发已经全湿。地上的水过了脚面,湿裤子裹住他的腿,上面的雨直砸着他的头和背,横扫着他的脸。他不能抬头,不能睁眼,不能呼吸,不能迈步。他像要立定在水里,不知道哪是路,不晓得前后左右都有什么,只觉得透骨凉的水往身上各处浇。他什么也不知道了,只茫茫地觉得心有点热气,耳边有一片雨声。他要把车放下,但是不知放在哪里好。想跑,水裹住他的腿。他就那么半死半活地,低着头一步一步地往前拽。坐车的仿佛死在了车上,一声不出地任凭车夫在水里挣命。
雨小了些,祥子微微直了直脊背,吐出一口气:“先生,避避再走吧!”
“快走!你把我扔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坐车的跺着脚喊。
祥子真想硬把车放下,去找个地方避一避。可是,看看浑身上下都流水,他知道一站住就会哆嗦成一团。他咬上了牙,蹚 着水,不管高低深浅地跑起来。刚跑出不远,天黑了一阵,紧跟着一亮,雨又迷住他的眼。拉到了,坐车的连一个铜板也没多给。祥子没说什么,他已经顾不过命来。
雨住一会儿,又下一阵儿。比以前小了许多。祥子一气跑回了家。抱着火,烤了一阵,他哆嗦得像风雨中的树叶。虎妞给他冲了碗姜糖水,他傻子似的抱着碗一气喝完。喝完,他钻了被窝,什么也不知道了,似睡非睡,耳中刷刷的一片雨声。
(1)节选自《骆驼祥子》(人民文学出版社1955年版),题目是编者加的。
(2)六月十五:这里指农历六月十五日。
(3)张罗买卖:指想办法找坐车的客人。
(4)打盹(dǔn):打瞌睡。
(5)汲(jí):从下往上打水。
(6)痧(shā):病名。由饮食不干净引起,患者又吐又泻,四肢发凉,严重时会失去知觉。由于常在热天发病,一般认为是中暑。
(7)座儿:指想要坐车的人。
(8)腻烦:这里指感觉心烦。
(9)漾(yàng):这里是胃里的东西向上涌的意思。
(10)幌子:商店门外表明所卖商品的标志。
(11)蹚(tāng):从浅水里走过去。
在烈日和暴雨下第一部分(第一至第六段)写六月十五日天气的酷热和祥子在烈日下拉车所受的煎熬及其心理活动。
第二部分(第七至第十六段),写烈日到暴雨的天气变化过程和祥子在暴雨拉车的挣命情况和痛苦感受。
老舍的《在烈日与暴雨下》写了在烈日和暴雨下祥子及周围人的苦苦煎熬。主要讲三点。
第一点,本章主要讲的是烈日和暴雨。写烈日的时候,先从大杂院写起,说这里的孩子们在六月里会干什么,大人们会干什么,然后慢慢聚焦到祥子身上。当然这一过程也顺带把虎妞和其他人带出来了。最后聚焦到在烈日下拉车的祥子。写暴雨的时候倒过来,先聚焦到祥子身上,通过他的感受写出暴雨的淫威,等到祥子回到家后,就写雨后大杂院的忙碌。这样,实写大杂院的时候就是虚写祥子,实写祥子的时候就是虚写大杂院,受到了虚实相生的效果。同时,本章以大杂院开始,以大杂院结束,形成一种锁闭结构,内部有一种平衡感,给人以平衡美。
第二点,在烈日和暴雨下的祥子,表面上是在与天搏击,实际上是在与自己搏斗。(他坐着没事可干,“不,他不能服软”)他决定去跑一趟:“……假若拉完一趟而并不怎样呢,那就证明自己的身子并没坏……;但是有一处地方提到,祥子不记得有过这么热的天:是天气比往年热呢,还是自己的身体虚呢?他就想到是自己的身体不行了:祥子完了。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许杰在《论〈骆驼祥子〉》中说:“如果不嫌吹求,我却觉得老舍在性生活的描写上,他的用力,似乎还过分了些。”“人力车夫不能成家,已成家了负担就更加重,生活就更加苦,也是对的。但是,这却不能完全落在性生活方面。”“我们不晓得老舍这样强调性生活的描写,究竟是什么意思?”在烈日和暴雨下,老舍又把祥子的性的问题突出出来。好像性的问题是祥子堕落的主要原因,其他问题只是来激化这一问题的。在祥子西绪福斯式的挣扎中,把他击垮的就是性问题。叔本华认为,生命是意志的客体化,一切复杂的意识活动,其基本课题总是满足需要,而需要是在健康上和身体的生存分不开。他认为性器官可说是意志的真正焦点。(我个人认为)可能这个东西跟生命联系得最紧密些吧。
第三点,老舍写极端化的自然用的词也是极端化的。比如写热的时候,“都”“每一个”“每一种”来反复突出这种极端的效果。在暴雨里,雨是砸着他的头与背,横扫着他的脸,裹着他的裆。他不能抬头,不能睁眼,不能呼吸,不能迈步。他像要立定在水中,不知道哪里是路,……他要把车放下,但是不知放在哪里好。想跑,水裹住他的腿。他就那么半死半活的,低着头一步一步的往前曳。开始,祥子拉车,跑在北平的大街小巷,他是脚下有路,心中有路;此时,在暴雨里,虽然路还在脚下,但是心中的路已经茫然,“他什么也不知道了,只心中茫茫的有点热气,耳旁有一片雨声。”以至到最后,脚下无路,心中无路。同时,在烈日和暴雨下挣扎的祥子,让我联想到摩耶幕纱下的人生,想起叔本华把人生比作灼热的红炭所构成的圆形轨道的比喻。所以把这段看作对整个摩耶之幕下人类生存状态的思考,我想也未尝不可。其他还有几处小点。一个就是祥子拉车从家里出去,最先描写的是树。在第一章写到祥子的模样时,也说“他觉得,他就很像一棵树。”树的状态也就暗示了祥子的处境。其实老舍的《在烈日雨暴雨下》在u003c骆驼祥子u003e的第十八章,还有一处使祥子眼中的雨景,体现了中西结合的笔法。祥子战胜了风,却被雨击倒了。在烈日和暴雨下,正如叔本华所说,个体只是偶然的意志现象,自然力轻轻一击就能毁灭这个现象,在强大的自然之间他只能束手无策,不由自主。这篇文章以二十年代末期的北京市民生活为背景,以人力车夫祥子的坎坷悲惨生活遭遇为主要情节,深刻揭露了旧中国的黑暗,控诉了统治阶级对劳动人民毫不同情。
老舍在写骆驼祥子的时候,当时在英国教授中文。他品着咖啡,坐在英国的洋房里,跨越时空,依靠自己的想象力,描绘了北京的走卒贩夫的生活。老舍使用的中西结合的笔法,勾画出一幅奇异的幻想画面,毫无逻辑,但充满激情地深深地控诉了整个国民政府。
然而每个社会都有走卒贩夫,也有达官贵人。老舍所做的,是无逻辑地控诉推翻满清统治的国民政府,让国民政府在处理内忧外患中,更加不和谐更加混乱。老舍为激起社会底层走卒贩夫的不满和愤怒而不遗余力。然而不满之后呢?老舍从来不去考虑这样的事情,左翼作家从来不考虑这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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