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一滴水

基本介绍

内容简介

《东京一滴水》收录的是新一代小说家紫黄一篇长篇小说，它透视的是繁杂城市里复杂的男女关系，庸碌的生活频率。更有《花开一次》、《茶》、《在水光山色》、《夜游者》四篇短篇小说同时倾情风险给读者。让我们一同感受这个城市里的喧嚣与宁静。

作者简介

紫黄，日本横滨市立大学国际文化学部学士，日本一桥大学语言社会研究科硕士，现在大学任教。

图书目录

花开一次

茶

在水光山色里

夜游者

东京一滴水（长篇）

文摘

花开一次

石砌的小路蜿蜒在寂静的花园里。视线内没有一个人影晃动。花草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一日比一日长得繁茂和野性，渐渐地逼近了人经常眺望出去的窗口。从绿色的漩涡中，正喷出妖邪猩红的火，在无日无夜地燃烧一这是在某个蒸腾夏日里啪地被什么点燃了的美人蕉。

太阳光开始像海水退潮一样离开这座花园时，从半人高蓬勃的墨绿色中穿了两个人进来。此刻，他们的心里正装满了一种充实而饱满的情绪。在越过石砌的小路的那一瞬间他们发现了前方盛开着的团团红色。

“那是什么？那么红？”

“你不知道？那就是美人蕉。”

“这就是美人蕉？这种强烈的颜色在这个国度实在少见。”说这话时她的眼里浮出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它曾经压倒了一切，压倒了她过去所有的记忆。现在，这猩红海浪般涌进了她的身体，翻腾着，铺天盖地，可她的心好像从未如此宁静。他们的手像藤条一样缠在一起推门走了进去。

“你先坐会儿，我去泡杯茶。”他抽出手走开的时候，一股热量突然流失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将头掉转向他，这样一来，他就被收藏在她的视线内。他走到一旁去后她的心里出现的小空洞里一块块碎片开始光芒闪动，这是上午芦苇地前的河水在阳光下的流动。

正午的时候，他们好像很无意地走进了河边的那块芦苇地。他们是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一条被其他人踩踏出来的路走进了那块芦苇地的。这个都市中的一些人也一定是因为厌倦了城里拥挤粗糙的空间而到了这里，寻求神经的舒缓。其中，也一定有厌倦了在千篇一律的咖啡厅里约会的情人。实际上，在咖啡厅里，情人们的一举一动都仿佛是陈列在众人面前的某种精致的表演，四周的目光通常使他们更小心翼翼或者相反，更加放纵夸张。一定有厌恶这类约会的男女走进过这片芦苇地，在这里感受到过一种自然的恋爱。

芦苇地里安静得好像只有阳光。那一刻，它正从高空射下，占据着他们视线所能及的地方，并将它们填充得饱满充沛。风起的时候芦苇的躯体里有阵阵腥气的甜味滚滚而来。这甜味同时在他们的心里唤起了某种久远的记忆。这记忆遥远得仿佛已经成为了他们躯体的一部分。风打着芦苇秆发出刷刷的响声。

“以前我们家旁边也有很多芦苇。”她说。

“我们家旁边也是。”他说。

“秋天来的时候开成白绒绒的一大片，很美。”

这片他们无意中走进的芦苇地让他们不约而同地醒悟到，两个人已经走进了一个他们自己都把握不住的地方，一个在不知不觉中陷入的迷宫。深藏在这里的什么东西比他们所能看到，能感觉到的还要多得多，微妙得多。在他们面前好像有千万条错综复杂的路，他们并不知道这蜿蜒向前的时间要引导他们而去的是什么地方。在这座迷宫里，他们丧失了方向。他们只知道已经发生了什么，却无法知道将要发生什么。这使坐在空地里的他们说完了几句话后就长时间不安地沉默着。在他们的面前，有河水流畅无阻地流动，当目光越过河面，看到对岸有白影在晃动，引起人的各种猜测；也有人骑着自行车在长满青草的山坡上来来回回。奇怪的是，世界在这一刻是如此安静，一切声音和响动都好像被抽空，如密封在瓶中的山水和人物。瓶的外面有个更高更巨大的存在注视着他们。在感到自己的渺小之时，她的视线开始在他的身上轻轻滑过，如琴弓在琴弦上轻轻一触，流畅却短促。

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他的头颅也因此显得不可思议地巨大。这样的距离还是第一次存在于他们之间。这让他们感到对方既熟悉又陌生。他们都知道有什么一定会发生，却假装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重新开始的对话是为了驱逐这从未有过的距离带给他们的不知所措。

“这里的风景真美啊。”

“是的，这里的风景很美。”

“今天的阳光很烈。”

“也许是今年夏天最热的一天。”

“没想到东京也有这样的地方。”

“……”

说这些话时他们都显得心不在焉，它们离心事的核心太远。这心事像一块石头一样沉在体内，堵塞住了呼吸，让他们的呼吸显得粗糙和不规则。他们又花了很长时间去看游荡在天上的云，它们随波逐流的倒影；他们想将对岸的人看得更清楚些，却发现对岸的白影和骑自行车的人突然消失得不见了踪影。他们都知道，这天空的云彩和流水不能永远看下去。她想说，“我们走吧!”，却什么都没说出口。有什么在潜游着并马上就要从水底一跃而出。也许就是现在！就是现在！就在这一刻，它正攒积着力量准备突然一跃！她的心似乎也马上要惊跳出来一般。

风又起的时候，芦苇们又开始发出阵阵声响。他们看到，一支支芦苇在忍耐了长久的冬天后，在春天里重生后磨炼出青剑出鞘，到了夏天则从头到脚贯穿着一股尖锐的无所畏惧的气息。这气息似乎让他们感到了某种鼓动和刺激，让他们心中充满着冒险的欲望。而这欲望远不是静坐着的人所能消磨，阻拦的。

“你这样坐着不舒服吧。”说出这话时他的手轻轻地搭上她的肩，在他的手触到她的那一瞬间，诸多飘摇着的轻巧的幻觉突然变成了坚固的事实。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时听到了一个有节奏的巨响。正因为他们距离如此之近，她才能听到他生命洪流奔腾的声音，感觉他这一存在的毋庸置疑。这声音强大，有力，仿佛可以冲刷人的一切记忆和痕迹。

起身离开芦苇地时，她的四肢麻木。在走上高踞在芦苇地上的山坡后，他们不再继续前行，而是在里面走了一圈又一圈，从凸坡走进凹地，又从凹地走向凸坡。流连在山坡上的阳光如潮水，浮游在这浪潮中的他们觉得自己正一刻一刻地变得更加高大，更加骄傲。突然之间，也许就是一眨眼的一瞬，他们似乎已经从这个世界获得了所有可以获得的东西。没有什么更多的可以再获得，也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