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论咏物词,常主张要物我有情,以抒情的心理去描绘具体物象,使作者的主观感觉与客观事物凝聚成统一体,以求得物之“神”。此词在咏花中兼写情事,句句隐有人在,不即不离,便有着较为深永的情味。
上片开头数语就题发挥,并把人与花合写,勾勒出一幅美妙的动态图景。“弄玉轻盈”三句,以美人比琼花,既写琼花莹洁,又写女子体态轻盈,人花合一,真幻莫分。“袜尘”形容仙女的步履轻盈,“迷楼”则点出扬州。接下来的两句,则完全是写人了。闺中女子试罢新妆,燃起沉香做的香毬,思绪转入对往日生活的回忆中。前五句以仙女作喻,描绘琼花的姿态、颜色、气味,并没有绘形画状,而着力写琼花的丰神。“记晓剪、春冰驰送”三句,承上“迷楼”,悬想当日隋炀帝赏花的情景。“甚天中月色”两句,转入当前所见的琼花。赵以夫原词小序云:“琼花大而瓣厚,其色淡黄。”以“天中月色”拟之,可谓恰到好处。言琼花“被风吹梦南州”,下语迷离恍惚。词的开篇既以仙女比琼花,则此番在临安出现的、经过移根再植的花,原是她的梦魂被风吹至,构想富有情致。
下片紧扣“被风吹梦南州”,展开了一个异地重逢的场面,写词人重见琼花的感慨。“尊前相见,似羞人、踪迹萍浮”,在酒筵前相见者,是花是人,已融为一体。一方面,词人曾在扬州见过原本的琼花;另一方面,琼花有志节不移的品性,故“羞”与“踪迹萍浮”均为人、花两指。相传后土祠的琼花分植他处则枯萎憔悴而死,甚至入侵军队至,花亦不荣。她的“深固难徙”,有如爱国者节操不改。如今一个是被“掠”南来,一个是漂泊他乡,在贵邸筵前凑趣。回忆各自根柢和往昔遭逢,面对流落依人、迁播由人的现状,生出羞愧之情。词人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他想起无双亭畔那天下无双的琼花如雪般素洁,在春风中摇动;不知自己何日能重游扬州,再睹琼花的丰姿。“我欲缠腰骑鹤”两句是对“何日重游”的回答,但并不径直答来。“缠腰骑鹤”用“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的典故,是欲重游扬州旧地。然而一语未竟,欲吐还吞,紧接转折为欲去不能:“烟霄远、旧事悠悠”,只有怅望云霄,空怀那一去不返的往事了。郑觉斋与赵以夫同时,后者主要活动于宋理宗在位时期。当时南宋正是风雨飘摇、大厦将倾,而扬州屡经金兵、蒙古兵侵扰,往昔春风十里的繁华已不复存在。因而“我欲”之一念刚闪,便赶忙收转回去,以烟云悠远茫然带过。在这繁华难再、旧梦难温的怅然里,正含着山河破碎、家国不幸的无限感慨。
“但凭阑无语,烟花三月春愁。”烟花三月本是赶赴扬州,领略芳华万态、歌吹鼎沸的时日,可是如今人只凭栏默立,沉潜在一派春愁之中。全篇遂在景象的笼统描绘与人的表情姿态中收束,进一步强化了“我欲”二句的情绪意念。咏琼花而能隐含那个时代的影子,表达了对扬州空芜、人生浪迹的悲感,使全篇情味脱离了单纯咏物的富厚,文情转折生波,尤耐咀含。
琼花是一种珍异和神秘的花木。据宋人周密《齐东野语》卷十七记载:“扬州后土祠琼花,天下无二本,绝类‘聚八仙’,色微黄而有香。仁宗庆历中,尝分植禁苑,明年辄枯,遂复载还祠中,敷荣如故。淳熙中,寿皇亦尝移植南内,逾年,憔悴无花,仍送还之。其后,宦者陈源命园丁取孙枝移接‘聚八仙’根上,遂活,然其香色则大减矣。”词人赵以夫得友人折赠琼花数枝,召聚诸贤咏赏,并作《扬州慢·十里春风》词。郑觉斋为赵以夫的朋友或幕客,该词即当时应和而作。
近代俞陛云《词境浅说》:此调与施芸隐作同工而异曲。起数语即由本题发挥,且人与花合写。“缇骑”“驰送”数句,隋宫逸事,类蜀道之送荔支。下阕无双亭上陈迹依依,“樽前”及“烟花”等句隐有人在,殆名花倾国,皆在回忆中也。
郑觉斋,生平待考。《全芳备祖》和《阳春白雪》录其词共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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