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行》原文、翻译及赏析

《东门行》原文、翻译及赏析
诗词:
佚名(东汉)
原文:
出东门,不顾归。
来入门,怅欲悲。
盎中无斗米储,还视架上无悬衣。
拔剑东门去,舍中儿母牵衣啼:
“他家但愿富贵,贱妾与君共哺糜。
上用仓浪天故,下当用此黄口儿。今非!”
“咄!行!吾去为迟!白发时下难久居。”
《东门行》是一首汉乐府民歌,描写的是一个城市下层平民在无衣无食的绝境中为极端穷困所迫不得不拔剑而起走上抵抗道路的故事,是汉代乐府民歌中思想最剧烈,斗争性最强的一篇作品。此诗在句法上变化自如,随内容而定,尤其是夫妇的对话,长短不一,参差不齐,妻子的委曲哀怨,丈夫的急迫生气,活脱脱地画出了两人对话时的声音和形象。
翻译:
刚刚出东门的时候,就不想着再回来了。回到家进门惆怅悲愁。米罐里没有多少粮食,回过头看衣架上没有衣服。拔剑出东门,孩子的母亲牵着衣服哭泣说:“别人家只盼望富贵,我情愿和你吃粥。在上有青天。在下有年幼的孩子。你现在这样做不对!”丈夫说:“你不要管!我去了!我已走得太晚了!我已见白发脱落了,这种苦日子谁知还能够活几天?”
赏析:
《东门行》描绘了一幅凄惨又壮美的画面。仆人公走出家门,不想回家,可是妻子儿女又难以割舍。一进屋门,家徒四壁,生活无望,又拔剑出门,妻子生怕出事,一边哭泣一边劝阻,但仆人公仍感到无路可走,最终挥衣而去。
诗的前半写仆人公要去“为非”的缘由,用了六句。前二句写他下了决心走出东门,诗中却说“出东门,不顾归”。“不顾归”,是说原本下了决心,不准备来归,但又不得不归,由于心中究竟有所顾念。所顾念的自然是妻子儿女。可以想象:仆人公在东门外踟蹰、扼腕,过了好一会,最终又脚步沉重地走回家来。然而,家中的景况,对于他来说,不啻当头棒喝,消除他的任何梦想。所以接下的两句说,“来入门,怅欲悲”。现在他糊涂地意识到:除了那一条路,别无他路可寻。心中悲酸,都系于一个“怅”字,这并非寻常的怅然之叹,而是一种无望之感。摆在他面前的,是残酷的现实:“盎中无斗米储,还视架上无悬衣。”无衣无食,这比出去干那桩事更可怕。要么冻馁待毙,要么拚作一腔热血,同命运作最终的决斗。如取后者,尚存万一生的盼望,顶多牺牲个人,却可能救活可怜的一家老小,若取前者,全家人只有死路一条。这是明摆着的事。这一段,通过仆人公简单心理活动的描叙,把仆人公推向冲突的顶点。诗中入情入理地写出此君之所以走上这样一条可怕的道路,乃是为贫困所逼。诗的主题建立在这样一个现实根底之上,就不致使人产生伦理上的厌恶之感。这便是此诗的不行动摇的美学价值。
这六句在炼意上颇有独到之处。一个原来安分的人怎样走上那条危急之路,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过程。而诗人则紧紧抓住仆人公几度徘徊,归而复出这一心理和行为的剧烈冲突,就写出其中的必定性。又如“盎中”以下两句。盎中无米,架上无衣,都是仆人公眼见的事,可是,诗人却将“视”字属下句。这样,在表现效果上就大不同。盎中无米,架上无衣,是悲感之所由发,也就是仆人公之所以不得不去冒险的根本缘由。这是全诗的关键所在。如说“视盎中无斗米储”,就将本句与上句隔断,从而使语势陡然转折,上句的“悲”字就失却那种震撼心灵的力气。像诗中这样将“视”下属且加“还”字,就更加重了上句的意义:吃没吃,穿没穿,还有什么活路呢?因而具有制服读者的不行辩驳的力气。
后半,“拔剑东门去”承上句而来,是仆人公由迟疑、反复到下定最终的决心。仆人公要出去做事,不肯定非要作出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但诗中这样处理,却特别真实地表现出仆人公决绝而无反顾。以下妻子牵衣哭劝一段文字,是对仆人公这不顾一切的行动的戏剧性衬托。妻子说,别人富贵我不艳羡,我甘愿和你喝稀饭。这是自欺欺人的话。家中灶下连一粒米都没有了。大约她也觉出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就又说:你看在老天爷的分上吧。这话固然也不会生出什么效果。仆人公早就不信老天爷了。她又让他为儿女着想,而他正是为了儿女才这样做的啊。妻子想到的是另一层:一旦事败,触犯“王法”,不但救不了一家老小,而且还会将他们投入更深的深渊。这句话对前面仆人公的极度冲突的心理作了注脚;同时前后照顾,加深了此诗悲剧的内涵。仆人公的行为不免饮鸩止渴,又势在不得不饮。最终妻子无可奈何地说,“今时清,不行为非。”(余冠英认为“今非”中似有脱文,应作“今时清,不行为非”)仆人公这样答复他的妻子:“咄!行!我去为迟!”两个单字句,一个四字句,短促有力,声情毕肖地表现了仆人公的决难回转,他是就要去拚命了。“咄”在这里是急叱之声,叫卖他的妻子走开,不要拦阻他。他说现在去已经为时太晚,并非指这次行动,而是说从前对自己的可悲境况尚不觉悟,对这世道尚缺少糊涂的熟悉。“白发”一句,可能是汉代的俗语,意思也许如今日说的“谁知还能活几天”。说明仆人公把这罪恶的人生看穿了,而不是说人的年龄。
这篇诗歌虽然实行了杂言形式,但是由于用字简练,句子长短相济,读来有顿挫流离之感。
乐府中有两篇《东门行》歌辞,这里用的是本辞。另一篇为晋乐所奏,共四节,较本辞有所增衍。其中最惹眼的是“今时清廉,难犯教言”之类的句子。这是站在封建统治者的立场,对黑暗的社会现实加以粉饰。尽管作了这样的改动,根本思想内容还是不能转变,最终只好予以排斥。这篇民歌的遭受,见诸《古今乐录》所引王僧虔《技录》的记载:“《东门行》歌古‘东门’一篇,今不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