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年不满百》原文、翻译及赏析
更新时间:2022-09-30 11:53:35 阅读: 评论:0
《生年不满百》原文、翻译及赏析
诗词:
佚名(汉)
原文: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为乐当准时,何能待来兹?
愚者疼惜费,但为后世嗤。
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
《生年不满百》是产生于汉代的一首文人五言诗,是《古诗十九首》之一。此诗感慨人生苦短,劝人通达世事,准时行乐,不必为那些毫无好处的事而日夜烦忧,并挖苦了那些贪图富贵者不懂得领悟人生的愚昧无知,同时也表现了人生毫无出路的苦痛。诗的前四句极言人生短暂,主见人应当准时行乐;后六句进一步游乐人生中的三种主见:要准时、不惜费、不要企慕神仙。全诗思路清晰,层层推动;比照明确,达意深刻;用典恰当,意蕴深厚。《生年不满百》整首诗布满了对人世欢快的追求留恋,甚至还指斥企慕神仙(王子乔)的虚妄。
翻译:
人生只有短短的数十载岁月,却经常怀有千万年的忧愁。
准时行乐却怨白昼短黑夜长,那为何不执火烛夜晚游乐?
韶光易逝太匆忙行乐要准时,时不我与又怎可等到来年?
愚笨的人锱铢必较吝啬守财,死时两手空空被后人嗤笑。
像王子乔那样驾鹤升天成仙,这样的事情难以期盼成真。
赏析:
这首诗,和《东城高且长》《驱车上东门》两篇用意略同。诗中强调的是准时行乐的思想。
人生价值的疑心,好像常是因了生活的苦闷。在苦闷中看人生,很多传统的观念,都会在疑心的目光中轰然倒塌。这首诗即以松快的旷达之语,给世间的两类追求者,兜头浇了一桶冷水。
首先是对吝啬聚财的“惜费”者的.嘲讽,它几乎占了全诗的主要篇幅。这类人正如《诗经·唐风·山有枢》一诗所讥刺的:“子有衣裳,弗曳弗娄(穿裹着);子有车马,弗驰弗驱。宛其死矣,他人是愉”——只管苦苦地聚敛财货,就不知道准时享受。他们所忧虑的,无非是子孙后代的生计。这在诗人看来,简直愚蠢可笑:“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纵然你能活上百年,也只能为子孙怀忧百岁,这是连小孩都明白的常识;何况你还未必活得了百年,偏偏想忧及“千岁”,岂非愚不行及!开篇落笔,以“百年”“千年”的荒唐对接,提醒那些活得吝啬的“惜费”者的可笑情态,真是妙不行言。接着两句更奇:“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游”者,放情游乐也。把生命的白昼,尽数沉醉在放情游乐之中,已够耸人听闻的了,诗人却还“苦”于白昼太“短”,竟异想天开,劝人把夜晚的卧息时间,也都用来行乐,真亏他想得出来!夜晚黑灯瞎火,就不怕败了游兴?诗人却早备良策:那就干脆手持烛火而游!——把放情行乐之思,表述得如此***而大言不惭,这不仅在汉代诗坛上,就是在整个古代诗歌史上,唯恐都算得上惊世骇俗之音了。至于那些孜孜追索于藏金窑银的守财奴,听了不更要瞠目咋舌?这些是被后世诗论家叹为“奇情奇想,笔势峥嵘”的开篇四句(方东树《昭昧詹言》)。它们一反一正,把终生忧虑与放情游乐的人生态度,鲜亮地对立起来。
诗人好像早就料到,鼓吹这样的放纵之思,必会遭到世俗的非议。也并非不想享受,只是他们常抱着“苦尽甘来”的哲学,把人生有限的享乐,推延到遥远的将来。诗人则断然否认这种哲学:想要行乐就得“准时”,哪能总等待来年?为何不能等待来年?诗中没有说。其弦外之音,却让《古诗十九首》的另一首点着了:“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安知你“来兹”不会有个三长两短,突然成了“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寤”的“陈死人”(《驱车上东门》)?那时再思享乐,岂非晚矣!这就是在诗人世间“准时”行乐的旷达之语后面,所包含着的很多人生的苦痛体验。从这一点看,惜费者的终日汲汲无欢,只想着为子孙攒点财物,便显得非常愚蠢了。由于他们生时的“惜费”,无非哺育了一批游手好闲的子孙。当这些不肖子孙挥霍无度之际,莫非会感谢祖上的积德?或许他们倒会在背底里,嗤笑祖先的不会享福!“愚者疼惜费,但为后世嗤”二句,其嘲讽辞气之尖刻,确有对愚者确实良“唤醒醉梦”之力。
全诗抒写至此,笔锋始终还都针对着陆“惜费”者。只是到了结尾,才突然“倒卷反掉”,指向了人世的另一类追求:仰慕成仙者。对于神仙的企羡,从秦始皇到汉武帝,都干过很多蠢事。就是汉代的平民,又何尝津津乐道于王子乔被神奇道士接上嵩山、最终乘鹤成仙的传奇?在汉乐府中,因此留下了“王子乔,参驾白鹿云中遨。下游来,王子乔”的热切召唤。但这种得遇神仙的期盼,到了苦闷的汉末,也最终被发觉只是一场空梦(见《驱车上东门》:“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所以,对于那些还在做着这类“成仙”梦的人,诗人便无须多费笔墨,只是借着嘲讽“惜费”者的余势,顺手一击,便就收束:“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这结语在全诗好像逸出了主旨,一下子岔到了“仙人”身上,但诗人之本意,其实还在“唤醒”那些“惜费”者。只轻轻一击,即使慕仙者为之颈凉,又照顾了前文“为乐当准时”之意:收结也依旧是旷达而奇妙的。
这样一首以放浪之语抒写“准时行乐”的奇思奇情之作,好像确可将很多人们的人生迷梦“唤醒”;有些讨论者因此将这类诗作,视为汉代“人性觉醒”的标志。但认真想来,“常怀千岁忧”的“惜费”者当然愚蠢;但要说人生的价值就在于准时满意一已的尽情享乐,唯恐也未必是一种糊涂的人生态度。实际上,这种态度,大抵是对于汉末社会动乱担心、人命危浅的苦闷生活的无力抗议。从毫无出路的下层人来说,又不过是从很多迷梦(诸如“功业”、“名利”之类)中醒来后,所做的又一个迷梦而已——他们何尝真能过上“被服纨与素”“何不秉烛游”的享乐生活?所以,与其说这类诗表现了“人性之觉醒”,不如说是以旷达狂放之思,表现了人生毫无出路的苦痛。只要看一看文人稍有出路的建安时代,这种准时行乐的吟叹,很快又为悯伤民生疾苦、准时建功立业的大方之音所取代,就可以明白这一点。